第3章 阿成(2)(1 / 3)

阿成,是一條典型的血性東北大漢,一米八多的個子,魁梧的身材,濃眉大眼,鼻正口方,走路,坐臥,均有些氣勢。他戴一副眼鏡,說話的聲音很磁性,還不失幽默,是一位男人見了覺得可靠,女人見了覺得是可以依賴的那種人。

阿成就這麼任勞任怨地被圍在鋼廠招待所裏三天,熬得眼圈烏黑,臉色灰黃。

我把阿成從圍困中解救出來之後,轉移到嫩江賓館,才恢複了正常的生活。在與我的接觸中,阿成得知我過去很喜歡打架,頓時有種相見恨晚的勁頭兒,在他的房間裏,當場就與我切磋起來。

從相互交手過招兒,到打架的經驗理論探討,從親身經曆過的戰鬥,到戰術總結,折騰夠了,就喝酒,喝高了,以後就哥們兒了。

我一直記得那次喝酒時我與阿成的談話。我對阿成說:“我這個人交朋友有個標準,如果這人能喝酒,又從來沒喝醉過,這人就不能交了。”阿成說:“交朋友還有一個標準,你看這人,無論跟誰處事,從來就沒吃過虧,這人也不能交了。”我們倆相互對視了一會兒,都笑,笑過了,碰一下杯,幹掉了杯裏的酒。阿成又說:“做人,交朋友,就得真誠點,善良點,別太奸了。想作文,就得先把人做好,你說對不對?”看著阿成真誠的眼睛,我的心裏有了一種信任,從此交往不斷。在頻繁不斷的交往中,我也不斷地品味著阿成。的確,阿成的所作所為與他的表白是驚人的一致。為此,我給讀者介紹幾個我們在一起玩兒時的生活片段……

我是個最喜歡野外生活的人,常常邀請幾位要好的朋友,到鮮有人至的山溝裏或荒原上去野營。那年,我又要組織一次去托力河狩獵的活動(那時的東北還沒禁獵)。阿成既然是哥們兒,當然要邀請他參加,阿成聽說要打獵,興奮得在電話裏問,那兒能打到野鴨子嗎?我說,別說野鴨子了,那兒就差老虎和熊了。

人聚齊了,我找了一條氣船,沿嫩江而下。本來是晴朗朗的天(據氣象部門預報,該是第二天有雨),沒想到我們剛來到了被嫩江切割成島子的托力河,便是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了。荒原上的柳條林、三棱草、小葉樟被狂風殺得彎下腰去。我們每個人都用嫩綠的柳條編個帽子戴在頭上做偽裝,端著槍,潛伏在水泡子邊上,一人來高的蒿草裏,等待野鴨子出現。風越刮越大,野鴨子很少起飛,我們潛伏了半日,也沒在我們的射程之內飛過半隻值得射殺的野物來。無奈之下,我們撤出了“陣地”,沮喪地從河汊子邊上往回走。這時,有一對江鷗很低地飛過來,我舉槍便射,一隻江鷗應聲落地,大家一片歡騰,跑過去圍觀獵物,隻有阿成沒像我們那樣興奮,他隻激動了幾秒鍾,然後就一臉的驚訝,一臉的痛苦,指著天上盤旋、哀鳴著不肯離去的另一隻江鷗說:“太殘酷了,太不像話了,這也是生命啊!”

從此,阿成不再打獵。

也是那次,為了追求野性,吃到野味,讓大家玩得好,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找來一條狗,準備殺掉了吃,可阿成反對,他始終認為狗是人類的朋友,人不該吃狗。可我是最愛吃狗的人,大家也特別讚成這道菜,就宰了那條狗。我做狗肉非常專業,是在朝鮮族朋友那兒學來的,所以,那狗肉讓我做得香了半個屯子,在那次吃狗肉的時候,好多人都不得不承認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這麼地道的狗肉。而阿成,隻是做了看客,一口不動,不管大家怎麼勸。

後來,阿成在中篇小說《蘑菇氣》中寫道:

隻見二哥執了尖刀,把狗的四爪上方約一寸的地方,各抹了一刀,於是狗的鮮血淋淋漓漓地流了下來,流到接血的盆子裏。二哥站直了身子,接過老邱替他點燃的一支香煙叼在嘴上,臉仍舊惡惡的。

……二哥……去了大樹前,抓起尖刀,並用尖刀左右撥了撥“聽話”的狗頭,笑了笑,用刀在狗鼻子處橫著抹了一圈兒,然後,極熟練地,像揭開蒙麵人的包布一樣,把鼻子以上的皮兒拉了起來。這時,狗的眼睛猛然地,活活地一亮,一束殺氣直射入哥幾個的心髒裏。但很快被掀起的狗皮遮了過去。二哥連刀帶手,扒衣服一樣,隻一兩分鍾,就把狗皮“脫”了下來。然後提著一領狗皮,抖了抖,遞給老邱。老邱接過來,喜滋滋地,咬著嘴裏的煙卷兒,把狗皮往院牆上攤開一搭。正好夕陽的橙色豔豔地鋪在他臉上,使他臉上勃勃勁勁的殘忍與愉快十分地清晰而有色彩。

這時,二哥從狗的脖子處開始下刀,一直剖到狗的陽物止,把狗開了膛。這時的二哥進入了某種瘋狂,他扔了刀,把手伸進狗腹,三下兩下,把狗的心肝肺腸子,全部掏了出來,顫顫地放在事先準備好的大盆裏。二哥的手,沾滿了黏稠稠的狗的鮮血。整個過程合理得讓人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