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山風雨》的成功,使艾煊產生“連續爆破”的雄心。他決心要使“南京大屠殺”這段慘絕人寰的史實得到藝術的再現。於是他參閱了大量“南京大屠殺”的記載,訪問了許多親睹慘史的南京父老。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日本戰犯的記錄,南京大屠殺後中立國和慈善機構埋葬被害者屍體的流水日記賬簿,均在他的視野之內。這部《鄉關何處》不僅在讀者中產生了很大的反響,而且在以後的有關日本的“教科書”問題上也提供了有力的形象揭露。
《鄉關何處》出版時,艾煊已經六十掛零。此後他主要著力於散文創作。這是與他個人的寫作習慣有關。每當艾煊寫長篇時,他總是廢寢忘食。從動筆之日起,他總是沒日沒夜地全心投入,他總是“死抱住”這個長篇不放。他的體內好像有一盆炭火在燃燒一樣,非寫到脫稿為止,他的靈魂決得不到安寧。因此寫完一部長篇,好像是生過一場大病。如此寫作習慣,年輕力壯時尚可,待到年事偏高,就隻能望“長篇”而興歎了。
現在他就比較輕鬆了。他是作家中學電腦學得比較早的人。他家中的這架陳舊的286,顯示出他是使用電腦的“老資格”了。他說寫散文比較符合他的年齡階段。當他有什麼想法時,他就在電腦上“敲”,很快就將一篇文章敲出來了。他的散文的產量是很高的。每次在報端發表,我總是認真拜讀的。每次閱讀我總覺“有所得”,艾煊的散文皆以質量取勝,他從不欺讀者。讀他近年來的散文,就覺得與寫《碧螺春汛》時,又有所不同了。那時是一股生活的清香撲麵而來,現在是既有生活氣息,又有文化氛圍,還有知識容量。究其原因,是艾煊近幾年來讀了很多書,於是他的散文不僅有昔日的清麗,還加上今天的渾厚。
我最近策劃一套《江南風情書係》,先請他寫一本“南京卷”——《金陵夢華錄》,出版後深得好評。於是我再請他寫一本“太湖卷”,他也欣然同意。為了寫這本散文集的需要,他還重遊了太湖流域,到西山明月灣和宜興大華山去,再次尋覓那些常常在夢魂中縈繞著的“鄉情”與“親情”。當他將稿件交給我時還若有所思地又像自言自語地對我說:“我真不該回城裏來,那些地方多好啊!可是現在我老了,我需要城市的醫療條件了。”艾煊早已過了古稀,正在向耄耋之年進發。我想他在寫散文時是時時回顧他的筆直而又曲折的一生的。他的為人是有自己的準則的,因此寫散文時也是有所寄托的。他在《銀魚汛》中說:“銀魚生性坦白,通體透明,像玻璃做的,連五髒六腑心肝肺,全部讓人看得清清爽爽。”在《酷暑涼荷》中,他寫道:“諺雲,心靜自然涼。人如此,想來荷也如此,聽其自然,花開花落,葉綠葉黃。”每讀到這些飽蘊哲理的話,我好像覺得與我相對而坐的是一位經過多次驚濤駭浪,卻為他的文學的真知灼見修煉得爐火純青的老人。
3.打譜——艾煊印象的三個側麵
王幹
艾煊先生是我們的前輩,我們對他的人生和文章的理解永遠會處於一種打譜的階段。打譜是專門的圍棋術語,它是棋手向高手學習的一種古老而不過時的方法,棋手通過對高手對弈留下的棋譜的溫習,在打譜的過程中揣摩高手的心境和棋藝,從而獲取長進。我下列這些文字算是讀譜的心得,並不是對艾煊先生的完整刻畫,更不是評價。
書生
我剛到南京工作的時候,宿舍就在省作家協會的機關裏。機關有個圖書資料室,與我的宿舍緊鄰,進出圖書資料室的人基本都從我的眼皮底下走過。到資料室最多的有兩個人,一是老作家艾煊,一是年輕作家葉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