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香被推進了鍾粹宮的正殿花廳,她身子本就虛弱,又被粗魯的一推,踉蹌著跌倒在地上,咬牙忍著陣陣錐心的疼痛,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剛要站起來,卻又被沛蘭在背後踢了一腳,她喘著氣再沒力氣爬起來,於是就跪坐在地上,大理石地麵的冰涼一陣陣沁入她體內,冷得她渾身輕輕顫抖著。
抬眼,雲香暗自吃驚,卻見坐在上頭的不止靜妃一個,靜妃靠著軟枕歪坐在右側,一襲桃紅刻絲亮鍛湘裙襯得她人比花嬌,紅豔的唇角微微翹起,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左側的位置上,良貴妃身著千草色亮綢,簡約大氣又不失優雅端莊,長發隨意的挽一個鬆鬆的髻,簪一支翡翠玉簪,雙眸微微闔著,右手上纏著一串翡翠佛珠,不緊不慢的撚著,雲香看著良貴妃,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靜妃居然將良貴妃都請來了。
再看向靜妃的身邊,偎著一名著桃色薄紗流仙裙的妙齡少女,她秀眉微蹙,眉眼間有些淡淡的愁容,從她的衣著裝扮,珠釵環翠,可以看出她身份金貴。
雲香輕抿唇瓣,此時心情已然沉靜了下來,正了正身子,平靜的迎著靜妃的目光。
緩緩抬頭,看著良貴妃和靜妃,不卑不亢的開口,“雲香見過良貴妃,靜妃娘娘。”
良貴妃聽見聲音,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線,神色淡淡的瞥了雲香一眼,就又闔上了眼簾,繼續緩慢的撚著佛珠,再看靜妃,卻是眸色諷刺的掃過雲香臉上,冷哼一聲,厲厲開口,道,“雲香,你可知罪?”
雲香輕輕搖頭,“回娘娘的話,雲香不知。”
“不知?”靜妃挑眉冷笑,隨手將一個粉色的絲帕揮落,正好砸在雲香的麵前,雲香抬眼望去,隻見黑褐色的藥渣子從那絲帕裏散落了出來,雲香隨手撿起一片,這藥渣子她認得,是張太醫開給她的安胎藥,這藥一直是銀雙親自煎給她服用的,怎麼會到了靜妃的手裏,雲香麵色卻是一沉。
靜妃又道,“你可認得這藥渣子?”
雲香將方才撿起的藥渣丟開,搖搖頭,咬死不承認,“雲香不懂醫術,自然是不認得的。”
“好,很好,你不認得,自然有人認得。”靜妃的手指輕敲著桌麵,唇邊噙著不善的笑意看著雲香,並不急著生氣,默了一瞬,她抬頭看著沛蘭,吩咐道,“沛蘭,叫太醫院的張太醫進來。”
“是。”沛蘭應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
沛蘭出去後,花廳裏頓時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良貴妃從頭到尾都是深色淡淡的,仿佛不受紛擾般輕撚著佛珠,雙眸似闔未闔,卻看不出她到底在看什麼想什麼,靜妃這個時候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端起茶案上的甜白瓷茶杯,輕啜了一口,然後隨手擱下,眼神又落在了雲香的身上,若不是要以她作餌,引出某條大魚,她才懶得跟她在這浪費時間,早叫人拖到暗室裏亂棍打死了。
而依偎在她身邊的桃衣女子,始終抿著唇,安靜的坐在靜妃身邊,低眉斂目的似乎並沒有興趣去打量雲香。
失神間,沛蘭已經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躬身垂目,穿著太醫院官服的年輕男子,雲香抬眼看過去,這人她當然認得,正是為她把脈保胎的張太醫,隻見張太醫迅速的瞥了她一眼,接著又迅速的垂下了眼眸,躬身走到雲香右側三四步之遙,撩開官服下擺,挺身跪了下去,聲音沉靜的請安道,“微臣見過良貴妃,靜妃娘娘。”
“嗯。”靜妃輕輕應了一聲,卻沒叫他起身,眼角餘光在他與雲香身上來回掃了一圈,揚起嘴角笑了笑,道,“張太醫,你瞧瞧地上的藥渣子,你可認得這藥有什麼功效?”
張太醫順著靜妃的視線看向雲香身前的地上,散落一滴的藥渣子,眸色微變,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給雲香開的保胎藥,可瞧著今日這架勢,他心中暗忖著,於是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跪著移了兩步,撿起幾味藥渣細細觀看,又放到鼻翼邊嗅了嗅,斂眉認真想了想,就抬頭看著靜妃,回道,“回娘娘的話,這帖藥渣中有川穹、酒當歸、艾葉、酒菟絲、去心川貝、酒白芍、羌活、炒枳殼等幾味藥材,這帖藥有……有益氣養血,安胎之功效。”良貴妃手握協理六宮之權,有她坐在堂上,張太醫不敢胡說,隻得如實回答。
“很好,那你倒是給本宮說說,這宮裏,可有哪位娘娘貴人身懷有孕?”靜妃眸光似有若無的瞄了雲香一眼,就銳利的看著張太醫,問道。
張太醫眉頭微蹙,怔然的搖搖頭,忐忑回道,“回娘娘的話,微臣並未聽聞哪宮主子身懷龍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