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長圓。
公主出閣前夜,大祭司歌舒茫奉命入夜進宮,謊報越陌使臣。言其夜觀星象,算出公主明日午時前不宜遠行;為天佑和親,出策應借月神光輝,於明日戌時後離國。
越陌使臣聞言,為求吉兆,請奏晏禕今夜離去。晏禕故思慮良久,後允。
光政殿前,月光如水,晏如鳳冠霞帔與晏禕辭別。
晏如三拜,晏禕上前扶起,在其耳邊低語:“你在彌月庵靜心養性多年,孤本以為你會看開很多前塵往事,沒想到還是修為不夠。”晏禕無奈,“你讓孤甚是為難啊。不過好在,你願意遠離是非,還算明智。”
“王兄,恩恩怨怨由心生,明心控心心自清;世上本無事,庸人……”晏如好言相勸,盼他走出心魔。
夢卿卿看晏禕臉色不對,便忙示意禮部:“吉時已到,請公主上轎。”
晏如上轎前,再次因同心結一事,謝夢卿卿。
大婚當日,紅綢萬裏,禮樂悠揚。
晏禕扶夢卿卿上馬車,臨別殷勤重寄語,詞中有誓兩心知。
夢卿卿隔著頭上,正紅刺金百蝶簇團牡丹的頭紗,小聲道:“卿卿不會讓大王失望的,我相信莊王一定也不會。”
馬車西出堯旭門途徑時函關,沿羅山東直走官道,過盟懿關走水路達越陌。
夢卿卿在心中盤算:婚車昨晚連夜出城,想必此時已離時函關甚遠。
在馬車上側臥小憩,一個時辰出城後,夢卿卿被駕車的子汀喚醒:“娘娘,和親隊伍已要過時函關。”
夢卿卿聞聲坐直身子,手心攥緊同心結:“好。命隊伍走的慢些。”
夢卿卿想起昨日流雲殿內,晏如對自己說的最後一段話:紅塵喧囂,它已不適合留在晏如身邊;或許,他早已不記得我是何人……仍懇請娘娘把這同心結交予莊王。另附詩一句:春秋繁露重,唯望君長安。
再行百餘裏後,子汀喜報:“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後麵有人單騎趕來。目測,華冠朝服樣式,像是莊王!”
夢卿卿得意一笑:“看來,人間自是有癡情啊!”
馬蹄達達,奮踢飛沙。
“如兒,跟我走!”唐君昊騎馬趕上,與假婚車並行,對車內喊道。
夢卿卿感歎他又一次說出此言,可惜晏如再也聽不到。
夢卿卿單手掀開車窗簾,戲謔道:“莊王終是來了。賤妾有好多名姓,可卻未曾有人喚賤妾,如兒。”
說罷,夢卿卿莞爾一笑,扯下頭紗,唐君昊愣怔。
當馬車停下,花離落與晏禕前後包圍,士兵將唐君昊拉下馬,重重圍住。
隨後探子來報:“報!大王,莊王隻帶了貼身護衛鐵騎一十七人前來,身後沒有援兵!護衛鐵騎已被我軍盡數擒拿。”
晏禕騎馬,居高臨下對唐君昊笑道:“莊王真是對如兒情深意重啊!”繼而又問道,“莊王過時函關入穆國國境時,沒覺察太過暢通嗎?追趕婚車時,沒發現護親隊伍無一人阻攔嗎?”
唐君昊眼圈微紅,潸然淚下。
晏禕下馬,走到婚車前,扶夢卿卿下車:“孤該如何獎賞你?”
夢卿卿賣乖:“是大王英明,花元帥英勇。卿卿不過略施小計,配合大王演好這出戲罷了。”
“你這小嘴,和蜜似得。”晏禕直言誇讚,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晏禕思索後,道:“莊王劫親未遂一事,夢嬪獻計居首功;由正五品嬪位,晉封從二品昭儀,沿用原封號,遷居華陽殿。”
晏禕說完,在夢卿卿正要謝恩時,回首問花離落:“元帥,可有異議?”
花離落聽問,當即行大禮拜夢卿卿:“臣給夢昭儀請安。”
夢卿卿放高姿態,稍揮衣袖:“免禮。”得意一笑,向晏禕謝恩:“臣妾謝大王恩典。”
《穆國國書?英王傳》記:擎蒼八年四月初六,紹榮公主和親越陌,莊王尋釁劫之,被俘。
花離落押其返城,幽禁至殊席別院,王交予丞相杜東升看。
同年四月初七,王遣花離落進兵攻莊,兩兵於炘水戰。
“若唐君昊到時真如你所料,俘獲後孤定會要杜東升親自看守,讓花離落率兵攻莊。
孤會在花離落出戰後,把杜東升調開一段時間;你趁機進殊席別院,做掉莊王。
等杜東升那老東西會到別院後,你躲在角落,把他打暈,將凶器放在他手裏。你事先找一宮女,待老東西快醒時安排她進去……孤就不信,這樣還不能把老東西除掉。”
夢卿卿照晏禕計,順利進入殊席別院;為確保萬無一失,她讓子汀守在門口,有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唐君昊背手立於窗前,平視窗外快隕落殆盡的桃花。
“為什麼馬車裏的人會是你?”唐君昊聞腳步聲,問夢卿卿,“她呢?”眼中有希望之火,“是不是她還在彌月庵?實際上她沒有去和親,是不是?”
夢卿卿當頭一棒:“莊王,穆國堂堂大國、禮儀之邦;大王一言九鼎、駟馬難追;紹榮公主晏如和親越陌,天下皆知,豈是兒戲?”
“兒戲?”唐君昊苦澀一笑,“鳳凰台決意私奔,我回宮取筆硯;外祖父要母後把我鎖於宮內兩年之久,日日告訴我不應兒戲。登基封後大典前,我發現錦書時;外祖父告訴我如兒病逝早該遺忘才對,頻頻灌輸我不是兒戲。聽聞如兒和親後,外祖父手握兵權不肯我帶兵劫回如兒,每每勸導我不該兒戲。”
夢卿卿微怔,掏出同心結放在唐君昊麵前:昨日青絲今白發!
唐君昊冷笑,繼而痛哭:“天意弄人情已遠,十年黑發染霜雪。”取下同心結,哽咽問,“她,對我,可留有話說?”
“公主對你。”夢卿卿停頓,耳畔回旋:來,跟我走…..我長話一世,能記住他的每句話……昊若得如,即天子位,後宮唯卿一人矣……春秋繁露重,唯望君長安……如兒,跟我走。
人生苦短,執念癡纏;放不下,得不到,最是情難了。
夢卿卿心中感慨,卻一字一頓道:“無話可說。”
唐君昊對天長笑,夢卿卿走到其身後,拔下發髻金釵,正欲動手……
“娘娘!”子汀慌張跑進,夢卿卿立即把金釵藏在身後。
子汀稟:“晴方去華陽殿送王後,賀娘娘晉升昭儀之禮,找到這兒了。”
子汀見唐君昊失態異常,卻沒死,悄聲問:“娘娘,已約半柱香時間,為何…為何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