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大王暗中許諾大祭司,他日執掌天下,必拜歌舒茫為當朝大祭司。那時起,從太子做戲出言傷你,到太子心甘情願舍棄太子之位,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王與大祭司的掌控下。
太子在西林之亂前三日,已然知道一切,找到大王說願用太子之位交換你與他雙宿雙飛。那封太子生前收到的,你親筆所寫,與他冰釋前嫌相約西林狩場私奔的信,則由大祭司代筆後轉交。”
歌舒瑩淒冷絕望的笑聲在夢卿卿身後響起,夢卿卿回頭:“若娘娘不信,大祭司此時就在宮外候著,大可……”
“大祭司,娘娘在見客,交代要您在殿外等候,您不能進去。”晴方的阻攔之聲由遠及近,直到歌舒茫闖進正殿東室才停下。
歌舒茫看到跪在角落的迪安,急得一頭冷汗,把禮數拋於腦後,慌張道:“妹妹你聽為兄解釋……”
“不必了。”歌舒瑩手數紅豆,一顆一顆放回香囊,“大王留下迪安性命,讓他還能言語,就是為了今天。兄長何須再做辯解?”
歌舒茫頹然跪地:“為兄萬萬沒有想到,你會親手……”
“智人千慮,必有一失。兄長無需自責,跪安吧。”歌舒瑩聲音冷如霜雪,轉向夢卿卿,“多謝妹妹如實相告,讓我不枉此生。”
“啟稟王後娘娘,大王回宮攜丞相、徐大夫從浮禪殿來,命奴才前來知會娘娘。”宦臣在正殿屏風外報。
“本宮知道了。”歌舒瑩走向屏風,“你去告訴大王。今日本宮除了大王,不想見任何人。”
歌舒瑩留下迪安,要夢卿卿離去。
夢卿卿怕從鳳羨宮正門出,落人口實使徐讓抓住把柄,便改道從側門繞遠路回乾華宮。
誰料半途被從後追上,額頭青筋盡顯的歌舒茫攔下,歌舒茫的手狠狠地抓住夢卿卿雙臂。
夢卿卿沒有絲毫恐慌,不等歌舒茫開口,用一貫對歌舒茫冷淡的眉眼暗含笑意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大祭司對我投其所好,種下絕根蠱時,怎麼就沒想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你歌舒家人丁極為稀少,僅有四人,但畢竟池魚非鳳羨宮一尾而已。”夢卿卿笑意倏地凍結眼底,“大祭司可別忘了,大王召你入宮商談收權一事時,從你府內請走了尊夫人和少公子。大王安排好一切,自然不會算不到此情此景;若你現在憤難自抑,那兩尾魚可就死無全屍了。”
夢卿卿感到歌舒茫的手放鬆時,她趁機一把推開歌舒茫:“說你是隻為了權力無惡不作的狐狸,還真是高看你了。你最多是條自私自利還會顧念親情,不知死活的狗。”最後夢卿卿狠狠道,“坐等死期到來的這段日子,你最好安分點。”
浮禪殿外冥燈靜亮,秋雨綿綿的水幕將白紗幔布覆蓋的殿宇層層籠住,風中傳來沙聲幽寂如咽。
殿內金柱纏繞白綾,白燭落淚滑下燭台,僅剩燭芯成灰飄起一抹青煙。
歌舒瑩屍身覆蓋白布,靜躺於佛像座台下黃菊盛放圍繞的木棺內。僧侶梵唱下,空氣凝結沉鬱,滿堂雕梁畫棟黯然無光。
晴方披麻戴孝,扶夢卿卿跪於青灰色蒲團。夢卿卿俯身三拜,起身接過晴方點燃的檀香,放於歌舒瑩靈位前。
接著,夢卿卿來到雙目滿布血絲的歌舒茫麵前,吊唁道:“大祭司節哀。”
歌舒茫飲恨,叩首謝恩:“微臣叩謝娘娘哀悼之恩。”
夢卿卿看著歌舒茫把禮數做完,才轉身同晴方走向後殿。
要進後殿走道前,晴方對夢卿卿道“昨日歌舒瑩見過大王後,就一人在寢殿待著,不傳膳也不命人伺候。子時奴婢進去要為她梳妝,才發現她用匕首切腹自盡了。”
晴方行禮,答謝夢卿卿:“奴婢多謝娘娘。”
夢卿卿頷首,問:“大王在殿後歇著,叫你私下準備的糕點可按時送去了?”
晴方點頭,夢卿卿對晴方道:“不必跟著,做好分內的事要緊。”
“是。”晴方一點就透,含淚哭喪走回原位。
《穆國國書·英王傳》記:天佑元年,十月十一。
王後念子心切,久不自抑,心鬱難平,壽終寢殿。
賜號:賢。
舉國縞素,日悲夜痛。
王親壓靈堂守靈治喪,顆粒未食,滴水未進。
王選墓址與己同陵,賢後墓室竣前,其棺槨尊置浮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