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君似明月,我似霧(四)(1 / 2)

饒子墨走了,換回了那身玄色的衣裳。罹月沒有去送行,隻是默默地站在大片的竹林後,遠遠地看長山老人和饒子墨話別。穿的是謝經秋送的水藍色的蝴蝶長裙,罹月看見饒子墨的身影已經翩然遠去,輕笑著轉了身,向著密密的竹林身軀走去。

蝴蝶像是活絡了起來,在裙子上飛舞,似乎一眨眼就能從裙子上飛出來,極為生動。阮年年提著裙子走在竹林裏,害怕新生的竹筍掛破了衣裳。前方水聲潺潺,漸漸的逼近罹月的耳廓。

罹月眼前瞬然模糊,笑笑,用冰鎮子再度撫上,眼的明度卻沒有了更大的改變,仍舊是輕微的模糊。昨晚竟然是被眼睛痛的醒過來,師父說的期限恐怕就要漸漸的逼近了。毒未解,眼睛也是無法痊愈的,隻能這般日複一日的模糊下去了。

閉上眼,按照著水潺潺的聲音摸索著走去,偶爾碰到堅硬的竹身,腦袋上起一片微紅。直到感覺自己的鞋子已被水輕輕的吻上,罹月才睜開了眼睛。是不大不小的河流,側身是飛流直下的一川瀑布。

分明身上穿的是原先寶貝的不得了的謝經秋所送的衣裙,罹月卻忽然躺進了水中,濺起四周透亮的水花。仰麵對著晴朗的天空笑的十分開懷,清脆的笑聲落在河水裏,落在山野中,落進罹月自己的心裏。

是九月初十月末的天氣,雖不寒冷,水卻也帶著一絲的涼意。流動的河水在罹月的身邊劃過旖旎的痕跡,冰涼的氣息穿透罹月的身體。罹月才覺得此刻的思緒是萬分清明透徹的。

昨夜她拿著饒子墨還給他的布包回到房間的時候,對著晃動的燭火發了整整一個時辰的呆。信完好如初的封印著,這封信是她在知曉自己身中無名之毒的時刻寫下,因為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恐怕珍藏在心中那麼久的話語都無法吐露。希望最少在自己的垂死之時謝經秋能看見自己滿腹的情思纏繞。

可當饒子墨帶她上路,為她受傷,為她奔波,為她心傷,她再度見到這封書信時,竟是一瞬間難以麵對饒子墨。看饒子墨見到書信臉上神色不變時,心中竟然也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呢?

罹月舉起自己浸泡在河水中的右手,遮擋了三寸的陽光,眼睛微眯,水滴滴落在自己的臉龐。掏出緊貼著自己胸膛放著的那封信,展開,陽光透過薄薄的紙暈染上一抹溫暖的顏色。

那是罹月滿腹心思掏空寫出來的話語,字字珠璣,從心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剜出來,寫一個字,心就疼痛一回。想到自己叵測的未來,想到自己或許再也見不到的謝經秋,心中真真是難以言喻的傷痛。

信中感謝,欽慕,依賴,愛意都混雜在一起,罹月忽然笑起來,帶著身體微微的顫抖,四周鋪開微動的漣漪。到頭來自己這邊沒有分清感情就一廂情願,那頭也古木無心分寸不動。

或許,自己一直把這四種感情混雜在一起,從來都不曾純粹的愛過謝經秋。謝經秋的一舉一動,自己隻會歡喜或者是微弱的憂傷;但於饒子墨,自己卻嬉笑怒罵全都搬上了麵堂,或許真正愛一個人,是會把最真實的自己擺在他的麵前。

罹月笑的開心起來,將信舉在陽光下,忽而放開手,山中的秋風就這樣卷走了罹月手中單薄的信紙,兩頁的紙張向著同一個方向,卻又有些微微的偏差的散開來。連同著散開的,還有罹月心中對謝經秋漫漫執著的念想。

“子墨,子墨……”阮年年的衣裙全都浸透,閉上眼,感受起了眼前洶湧卻又溫暖的紅光。

寒冷的十一月,罹月熟讀了《毒經》《醫者》《針術》,翻爛了長山老人房中為數不多解悶的話本,紅楓開始漸漸的飄落,山中無人打掃的落葉又厚厚的堆積了一層,饒子墨也終於從極西返回,不知是沒日沒夜的趕路,還是極西幹燥的天氣影響,饒子墨的臉上竟是顯得尤為的蒼白。

罹月自從分清了心中的情感,對饒子墨歸來的期盼是日日的累積。如今看饒子墨蒼白的臉色,約莫是有幾分的擔心,她雖然是看過有關四極相關的介紹,但實則有幸看過四極花的人少之又少,世人也不知這類的花竟然都是由守護獸在守護。罹月也自然想不到饒子墨是因為和守護獸的惡鬥才麵色如此蒼白,隻以為是趕路所致,心中想來給饒子墨弄幾副緩解疲勞的藥食也就可以了。

饒子墨麵色蒼白又沉默,看著罹月跑上前來也隻是欣慰的一笑,常日眉間裏的戲謔神色不見,似是極為疲勞,將花蕊交給罹月後就將自己關入房中沉沉的睡去。罹月心中擔憂,卻也不好打擾,轉身卻看見長山老人對著滿山蕭索的落葉笑的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