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齊念妤不由分說,讓蘇慈開始背誦那幾首新學的古詩。
待蘇慈背完那首李商隱的《錦瑟》的時候,齊念妤打斷了蘇慈的背誦,問道:“蘇慈,能談一談你對李商隱這首詩的理解嗎?”
蘇慈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山野間的清香,徐徐說道:“在我想,人世一苦海,能夠超脫其中者,很少,或者說,起碼能夠實現物質上之自由者,隻在少數,所謂心為形役,由於求不得,故而痛苦,物質上的匱乏和窘困,加重了精神上的熬煎,尤其對於情感一麵更甚,便如李商隱,便如納蘭容若,所謂情深不壽,痛苦如斯!”
“正因為現實中經曆了極為痛苦的求不得,才可能催生如此如夢如幻如癡如醉的詩句,在我看來,《錦瑟》正是李商隱用痛苦熬煉出的一杯看似美麗的苦酒,意象飄忽,通篇無實際指定之事,其實則是濃縮了他整個人生的心旅曆程,他的一生,都是如此,內心痛極,隻憑想象方能稍稍解脫。”
聽了蘇慈的解說,齊念妤顯得目光癡癡,她沒想到蘇慈和她一般的年齡,竟然說出如此滄桑的話語,她目光迷離,恍似自言自語說道:“不該是這樣的,蘇慈,你不會是李商隱,你是岑參,不對,你起碼要做個王維——一個有覺悟的智者!”
“我哪裏能和這些大人物相比,我隻是滄海中的一粒沙,在時光的長河中不值一提!”
“那你起碼要做一個我齊念妤眼中的大人物,我相信,你行,我會看著你,你終究逃不掉,倘你敢憊懶,我便會舉起鞭子!”
齊念妤臉上一板,做狠狠狀,看得蘇慈的心中兀自一痛,忖思,無論如何,隻要我蘇慈有一口氣,齊念妤,我會守護你一世平安。
時間過得很快,那抹斜陽已然貼近了山林,齊念妤有些意猶未盡,將試題和筆記交與蘇慈之後,便拉著蘇慈一起在山道上行走,在兩人正準備分手之時,卻陡然看到對麵的山林中走出一群人,幾隻凶狠的巴西菲勒獵犬在前麵肆虐開道,忽然嗅到陌生人的氣息,怒吼著趕上來,堵住了兩人的去路。
齊念妤嚇得慌忙躲到了蘇慈的身後。
看著眼前的幾隻凶猛獵犬,蘇慈又如何不認識?正是他和馬曉德在去獒園的路上遭遇的那些巴西菲勒獵犬。
輕輕捏了捏齊念妤的手,感覺到女孩的顫抖,蘇慈安慰道:“別怕,一切有我。”
話雖這麼說,自己心裏也是沒底,正不知如何應對的時刻,就見一個虎背熊腰的高大青年大搖大擺走過來,正是顧浩的兒子顧鵬飛,顧鵬飛哼了一聲,白了蘇慈一眼,顯得甚為不屑,卻忙不迭將幾頭獵犬驅開,繞過蘇慈,來到花容失色的齊念妤之前,滿臉堆笑道:“小妤,有緣千裏來相會,別怕,這些獵犬其實很聽話的,有我在,不會傷害你分毫!”
“小妤是你叫的麼?自古有狗仗人勢,卻沒聽過人仗狗勢,青天白日,鄉裏鄉親,你平時就是這麼欺負人的嗎?”
齊念妤冷若冰霜的言語刺得顧鵬飛臉上青一塊白一塊,顯得極為尷尬,再看一看一旁傻站著的蘇慈,氣不打一處來,哼聲道:“和尚不好好在廟裏修行,跑到山野間閑逛,私會民間女子,敗壞佛門戒律,如今真實世風日下啊,蘇慈,我勸你還是安分點,老老實實的,否則,保不齊哪一天就會被狗給咬了!”
“顧鵬飛,你在威脅嗎?如今國有國法,我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胡作非為!”
齊念妤一把拉過蘇慈安慰道:“蘇慈,這樣的人,你沒必要和他見識!”
顧鵬飛的眼中籠上陰影,正要說話,卻聽後方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道:“回來,顧鵬飛,許公子找你有事!”
聽了那人命令,顧鵬飛忙不迭屁顛屁顛跑過去,俯首帖耳站在中央一個戴墨鏡的男人麵前,不住點頭哈腰。
由於那幾頭獵犬仍舊堵住了岔路口,蘇慈和齊念妤隻好站在原地上等。
顧鵬飛被那許公子耳提麵命說了幾句,連連點頭,中途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才強撐著笑容回到齊念妤麵前,態度顯得甚為謙恭,渾如一條夾起尾巴的哈巴狗一般,諂媚道:“喜事,喜事,莫大的喜事,小妤,你要走運了!”
說這話的時候,顧鵬飛心中不住痙攣,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得忍痛割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