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談短篇小說的創作——與張日凱、鐵凝的談話(1 / 3)

張日凱:1982年10月至1983年3月,中國作家協會委托《人民文學》雜誌社舉辦1982年度全國優秀短篇小說評選,評選辦法是群眾推薦與專家評議相結合。評委會組成人員為:主任巴金,副主任張光年,委員(以姓氏筆畫為序)丁玲、王蒙、孔羅蓀、馮牧、劉白羽、劉劍青、沙汀、嚴文井、李清泉、陳荒煤、林默涵、歐陽山、草明、賀敬之、唐弢、袁鷹、謝冰心、葛洛、魏巍。年事較高的評委不能參加評委會議,就派人登門拜訪征詢意見。我當時在《人民文學》雜誌社編輯的《小說選刊》雜誌當編輯,被派到謝冰心委員家裏征詢意見。我很高興接此重任,於1983年月25日、2月23日兩次到冰心住的簡樸的中央民族學院教工家屬宿舍樓裏,聽取她的意見。那年冰心老人已八十三歲高齡,我們送去的評選候選作品,她逐篇認真仔細閱讀,並提出了中肯的意見。

1983年3月24日,在北京民族文化宮舉行1982年度全國優秀短篇小說、1981至1982年度全國優秀中篇小說、1979至1982年度全國優秀新詩、1981至1982年度全國優秀報告文學評選發獎大會,會後又分別舉行四項文學獎獲獎作者座談會,3月28日閉會。3月29日晨,我給冰心老人打電話,說:“我和獲獎小說《哦,香雪》的作者鐵凝去看望您好嗎?”話筒裏傳來老人朗朗的語聲,她欣然應允。這一日,春日融融,鐵凝在汽車裏激動不已。她老是問我:“你說我稱呼冰心什麼呀?叫她阿姨好嗎?我去了說些什麼呀?”我說:“隨便你。”步入老人簡樸的會客室,老人已坐在靠窗的方桌前等候我們了,桌上已斟滿三杯清茶。那年鐵凝二十五歲,老人與鐵凝促膝談心,對青年作家的關愛之情溢於言表,語重心長。

十六年來,上述冰心老人的談話記錄,我視為珍貴的文學資料收藏。今冰心老人已歸去,將其灼見心聲公諸於世,一表緬懷之情;二於當今文壇亦不無裨益。

征詢意見時的談話

冰心:你們送來的十三篇候選作品我都看了。

(送去的第一批十三篇候選篇目是:《明姑娘》(航鷹)、《拜年》(蔣子龍)、《八百米深處》(孫少山)、《不僅僅是留戀》(金河)、《種包穀的老人》(何士光)、《敬禮!媽媽》(宋學武)、《“大篷車”上》(方方)、《母親與遺像》(海波)、《三角梅》(王中才)、《心祭》(問彬)、《翡翠煙嘴》(吳若增)、《漆黑的羽毛》(石言)、《女大學生宿舍》(喻杉))

冰心:我喜歡的有三篇:《拜年》《不僅僅是留戀》《八百米深處》。這三篇小說使人感覺到作者寫的確確實實是來自生活的東西。《八百米深處》寫得很感人,《拜年》和《不僅僅是留戀》寫得很深刻,一個反映工廠改革中的現實生活,一個反映農村改革中農民的複雜感情。

蔣子龍的作品不錯,他的作品都有一兩個突出的人物,不是“高大全”的人物,是身上有優點又有缺點的人物,是來自生活的人物。

《敬禮!媽媽》寫得也不錯,以情感人。

何士光的《種包穀的老人》寫出了農民的淳樸的感情。但我覺得不如他的另一篇短篇小說《喜悅》,文字不長,但寫得很細膩。(《喜悅》載《小說選刊》1981.7期)

《心祭》這篇小說寫得還可以,它寫了別人沒有寫過的東西。(《心祭》載《小說選刊》1982.5期,寫兒女對已辭世的母親的愧疚心情,母親生前給予兒女們更多的愛,兒女們卻阻攔早已喪夫的母親重結伴侶)

《明姑娘》寫得不太自然,人物是不是有些理想化了。但內容是積極的,群眾選票多,說明讀者是向往光明的。

《三角梅》寫得太像“小說”了,太注重技巧了。寫小說有技巧問題,但不能過於講究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