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璽:現在有批青年作家提出創作要優質高價。
吳青:對,就要這樣辦。
冰心:她是北京市人大代表。我說話比較小心,她什麼話都敢說。她說的也對,作家的報酬太少了。像我們這樣的還算出版的多罷,稿費還多一點。要是不怎麼樣的話,還得自己出錢去出版。作家要是能靠稿費生活,他也許就不會下海了。這話得從各方麵考慮。可一般來說,作家要下海的話,他創作就不能專心了……我跟你說,有的人,他根本不能算是一個正式的作家,下海就下吧!各人有各人的情況。這東西很難說。你準備還看什麼人?
宮璽:看看蕭乾、艾青……
冰心:蕭乾對我最熟,我的小弟弟。他現在當文史館館長。他夫婦倆常來,前天還有信來。他那信不容易看,字寫得龍飛鳳舞。他跟我的小弟弟同歲,陰曆應該是八十三歲了。
宮璽:您寫的《關於男人》中的有些文章,我看的時候流了眼淚。
冰心:你有這本書嗎?
宮璽:您曾送我一本,剛才您又送我一本《關於女人和男人》。
冰心:這是我女婿陳恕編的。
宮璽:我讀的時候,最感動的是《我的三個弟弟》,還有寫文藻先生的……
冰心:還有我的《南歸》!
宮璽:那是您一九三一年寫的了,我以前讀的時候就深深為之感動,通篇兩萬多字,感人之至!
冰心:那是我六十年前寫的。我寫那麼長就是我自己的感情需要那麼表達。
宮璽:您還有篇懷念管葉羽先生的文章,也非常感人。
冰心:是葉羽。那個字讀xiè,調葉的葉。
宮璽:噢,不是“葉”的簡化。那一篇也很感人。
冰心:他是我的老師……所以我說,作家要是沒有真實感情的時候,就別寫。要硬寫,就寫不好。
宮璽:您以《想到就寫》為題寫的那些文章,很受歡迎。
冰心:我是給《文彙報》寫的。還給《隨筆》寫過。
吳青插話:再談五分鍾吧,不然,她太累了。
宮璽:好。您記憶力非常好,八十多年前的事,您記得那麼清楚,有個老“國歌”您也記得。
冰心:後來有位老人說,那不是“國歌”,那是他寫的“祖國頌”。
宮璽:一些詩詞對聯,您也清楚地記得。
冰心:那是因為都掛在牆上,每天看。有的就記不住了。
宮璽: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的《小說界》,您看吧?
冰心:我那些雜誌,都是他們寄來。他寄來我就看,他不寄來我就沒有。好多書刊都是人家寄的,我都沒訂。什麼《上海灘》啦,都有。
宮璽:《上海灘》您也看?
冰心:我有時候看上麵的故事。
宮璽:您看的東西多。雖然因腿傷足不出戶,還是通過報刊、書信與全國各地保持著聯係。還有廣播、電視、各地來訪者,可說是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事。
冰心:秀才不出門哪!
宮璽:我昨天在《北京晚報》上讀到您寫的小學生為“希望工程”捐錢的文章,那是您讀《當代》上黃傳會的報告文學有感而發,這使我想起您前幾年寫的一篇文章,說不抓好教育,我國將來會變成一片文化沙漠,最後有兩句話,讀來令人心情沉重!您說,您很幸運,那種狀況您看不到了。我當時讀了,真是說不出地難受!
冰心:現在不是錢多了麼,錢多了就大吃大喝。就是攀比呀,比富啊,錢都不用在教育上頭。人老了,精力也不多了,也就比較看透了。錢,你死也帶不了走,無論什麼榮華富貴,都帶不了走,就是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麼,現在,人都不懂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