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奴給自己倒了一碗牛乳茶,當著他的麵喝了下去。
管越定定地看著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一碗茶喝盡,莫小奴抬起頭來,蒼白地笑著:“可笑前麵十八年,我一直以為問題出在我自己身上。府中的奴婢一茬一茬地生病死掉,咱們誰都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蔬果都是從府外買來的,我吃著沒問題;烤肉熏肉偶爾可以吃,但太精致的通常就不行,所以……那毒多半是在水裏的,隻是量不多,靠的是天長日久慢慢地耗人的性命……”
管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呆呆站了許久才又咬牙追問道:“你這話,可真?”
“千真萬確。”莫小奴冷笑,“我是因為隻吃蔬果所以逃過了一劫,你是因為‘不食林家一水一粟’得以平安無事,而皇上……他為什麼可以活到現在,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我不敢問了。”
管越忙道:“當年娘娘傳給他的那塊玉佩有避毒之效,也許是因為這個!”
“這樣啊!”莫小奴抿一抿唇角,淡淡地笑了笑。
管越點了點頭,忽然彎腰收拾起桌上的紙包,神色有些黯然:“這件事,我會如實稟報給皇上知道。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吧。”
莫小奴搖搖頭:“管叔,你有沒有睡不著的時候?”
管越遲疑了一下,沒有答話。
莫小奴重新站了起來,送他到窗前:“你說……這麼多年,府裏的奴才死了好幾茬,唯有咱們兩個一直活著,他的心裏有沒有犯過嘀咕?”
管越忙道:“皇上不是多疑之人!”
莫小奴低頭笑了笑:“你說得對。管叔,慢走。”
說了“慢走”,管越卻又在窗前站定了:“小奴,不管他有沒有疑心過,你都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這個時候,若是連你都要跟他生嫌隙,他可就再也沒有貼心的人了!”
“你去吧,”莫小奴背轉了身,“我不問了。我答應過今後再不疑他,也請你把我的事情和咱們的猜測向他解釋清楚,請他同樣不要疑我。”
管越點點頭,飛快地從窗口跳出去,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莫小奴關上了窗,看著桌上包袱裏的一些零碎物件,心裏愈覺得空空的。
這是進宮第二日,毒藥已經上場了。
這還隻是開胃菜。
她不怕這個,隻怕在以後輪番登場的那些手段之下,林珵遲早有一日會累了、煩了,甚至被人挑唆疑心了她。
所以她隻能借著舊事提一提,希望洗清他心裏的最後一絲疑影,不要被眼前的亂局衝淡了昔日的情分。
如今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夜色之中,隱隱似有樂聲傳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是錯覺吧?今日的中宮是不會有歡宴的,至於別處——誰敢在這樣的日子裏給中宮添堵?
莫小奴憑窗遠眺,見宮中各處燈火通明,比從前在謙王府時何止繁華千倍萬倍。
可是,人住在這裏,卻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