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發現她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我想她落魄以前，一定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孩子。
我趕走每一個覬覦她的人，輕則一巴掌了事，重則斷胳膊斷腿。我都不知道，我是在保護誰。
她偶爾和我說起她的故事，她說，她有一個青梅竹馬。情深意篤，兩小無猜，可是那個青梅竹馬卻在最後，親手將他的父親送上了斷頭台。因為他的父親陷害了他的哥哥。
——“他，便是二皇子。他的哥哥，便是太子。是嗎？”抹鳶問道。
——女子沒有回應，繼續說下去。
“我父親陷害他哥哥，是為了他。如果他哥哥在，他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父親為了我去幫他，為了幫他陷害了他的哥哥，他為了他的哥哥出賣了我父親，使我滿門抄斬。而在行刑當天，他的哥哥又為了他而救下了我。”
“你說，我應該怪誰？我又應該謝謝誰？”
那是她在我麵前第一次哭。而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又過了幾個月，她突然和我說，“幫我，回到他的身邊吧。”
“為什麼？”
我想問的是，她為什麼想回去。然而，她回答說：“因為我會幫你殺了他。”
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我從未讓她看到，聽到我的計劃。可是她卻猜到了我想做什麼。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相信她。
我說，好。
“因為我不想看他這樣難過。與其各自折磨，不如糾纏到死。”
她說。
其實她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我會聽你的暗號，但最後，我希望你能給我們多一點的時間。”
這是她臨走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沒有問她，她怎麼保證在我說暗號之前，他不會碰她。我相信，她可以做到。
我帶她到了攬月樓，二皇子一擲千金抱得美人歸。一切，都那麼順利。
直到這次她死，她都沒有讓我失望。
她叫王瑾，前禦史台王清的女兒。
“她真的是個仙子。”抹鳶說。
女子歎息，“可惜誤入了凡塵。”
03
故事說完，兩人都沉默不語。
王瑾怎麼能讓他兩年都不碰自己，她是否已經告訴了他？可他若知道，為什麼幾日前，又心甘情願地死在她手下。他若愛她，為什麼要奚落她，他若不愛她，又為什麼幾十個侍妾單單重視她。
抹鳶忽然有些愧疚，她曾經對二皇子那樣的唾棄和鄙夷。
還記得前幾天，王瑾說，“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也未必幸福。”原來，竟是這樣。
與其各自折磨，不如糾纏到死。
王瑾終究還是做到了。
04
“我知道你是怎麼殺掉太子的了。”抹鳶說。
女子不語，示意她說下去。
“以二皇子平日的淫亂作風，太子也不知道這個病有沒有沾染上別人。如果不幸染上的是青樓楚館裏的那幾個，那麼整個京城的權貴都人心惶惶。所以太子對二皇子的病，對外一直堅稱是心病。”
“但是從當年二皇子為了哥哥都能出賣準嶽父，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兄弟關係是非同一般。所以，太子一定不可能坐視不管。而二皇子得的這個病，可不是一般的病。而能治這個病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神醫嘛，都是有些怪癖的。比如，你一個人來之類的，在正常不過。”
“而且太子也不想讓這件事被外人知道，所以便一個人去赴了這場死亡之約。”
“至於怎麼讓他相信，真的有神醫在城外等他。我想，你和小洌是可以做到的。”
女子聽完，讚賞道，“的確，我們會古詩的人，在京城裏還有不少。這一點，還是可以做到的。”
抹鳶說：“我覺得他們三個死的很可惜。”
“這亂世裏，誰的死不可惜。”女子歎息，目光閃爍。
抹鳶知道她又想起了曾經的事。
又聊了很久，聊了許多彼此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聊到兩個人不得不分開的時候。
抹鳶歎口氣，起身道：“我該回去了，那場戲應該已經演完了。”
“恩。小洌也該回來了。”
打開門，陽光灑進來。初春的花已經開了一院，甜美的香氣沁人心脾。如果王瑾看到，一定會很開心……
抹鳶回頭。
“王瑾去攬月樓的那天，是不是你遇到顧銘城的那一天。”
“是。”
這就是金溋，抹鳶最聰明的妹妹，穆衣衣最幹練的姐姐，她是這個村子裏的老奶奶，是與顧銘城糾纏不清的女人。也是本朝最大的反賊勢力——舊鄴王朝的亡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