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先生:

關於大報第一本上的“粗人”的討論,鄙人不才,也想妄參一點末議:

——一陳先生以《伯兮》一篇為“寫粗人”,這“粗”字是無所謂通不通的。因為皮膚,衣服,詩上都沒有明言粗不粗,所以我們無從懸揣其為“粗”,也不能斷定其頗“細”:這應該暫置於討論之外。

二“寫”字卻有些不通了。應改作“粗人寫”,這才文從字順。你看詩中稱丈夫為伯,自稱為我,明是這位太太(不問粗細,姑作此稱)自述之詞,怎麼可以說是“寫粗人”呢?也許是詩人代太太立言的,但既然是代,也還是“粗人寫”而不可“搗亂”了。

三陳先生又改為“粗疏的美人”,則期期以為不通之至,因為這位太太是並不“粗疏”的。她本有“膏沐”,頭發油光,隻因老爺出征,這才懶得梳洗,隨隨便便了。但她自己是知道的,豫料也許會有學者說她“粗”,所以問一句道:“誰適為容”呀?你看這是何等精細?而竟被指為“粗疏”,和排錯講義千餘條的工人同列,豈不冤哉枉哉?

不知大雅君子,以為何如?此布,即請記安!

封餘謹上十一月一日(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五日上海《大江月刊》第二期“通信”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