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無常。
李織語趴在易初煦肩上,被他背著,走在雪夜之中時,有種今日撞鬼的錯覺。
沒錯,易初煦這人,在她念叨了幾句後,不耐煩抽了腦袋,而後就像個尋常少年一般,蹲下,與她道,“上來。”
玄乎的馬兒終是在康莊大道上一去不複返了。
原本李織語想問他是不是撞邪,誰知他背著自己直接躍下窗子,那酸爽寒冷,直接讓李織語把滿腔疑惑咽回肚子裏頭,肯定沒撞邪,就是故意發瘋的。
綠江縣的夜市是聚在另一頭,住宅這頭倒是安靜,幾乎都已熄燈入睡,李織語試圖聽易初煦的腳步聲,結果自然無用,人家走路跟踩風似的,動靜太輕,以至於根本聽不清。
李織語被晚風吹得直往鬥篷裏縮。
易初煦瞥她,“忍著。”
沒門,怕冷無法掩飾,李織語怕自己說話太大聲,便忍著沒反駁,隻是埋頭,免得被風刮,這些年她被養得不錯,又是小孩子,皮膚自然水嫩,可惜出門前沒來得及抹層膏護臉,今時的風又同刀子一半,待到辰裏,沒準會給老太太看出端倪。
她總不好說,祖母,半夜我叫截了吧,非得嚇死一大家子人,何況尋易初煦算賬是不大可能的,他不來找麻煩已是謝天謝地。
夜路長得有些詭異。
李織語忍不住開口問,“用輕功行不。”
“你太重。”易初煦直直望著前方的一片漆黑,“像豬。”
李織語也壓著聲兒,“那來時呢,走來的?”
“對。”
“逗我的罷。”
“嗯。”易初煦仍舊是簡言意駭的應,也不曾側目,就是向前走,絲毫不覺得有冷意,倒是李織語給冷得散去半條老命,無奈伸手,戳了下他脖子,據說人對脖頸這帶都敏感,而且,這幾日自己都在照顧婉然,忘了俢指甲,故此有些銳:“我不重,你這樣想著便能走快點。”
“那是自我安慰。”易初煦沉聲,“再動,砍手。”
李織語催他,“做個交易,你走快,我安靜,保證不會吵你。”
易初煦懶的搭理,“假的。”
“信我一次會死嗎。”
“被你笨死。”
李織語湊在他耳邊惡狠狠道:“你遲早把我氣死。”
他笑,樂見其成,“最好。”
倘若要排單子,列少年中誰最不會說話,易初煦必定要排在首位,且依李織語看來,大抵這十幾年裏,都沒有人比他說話更遭人恨,在他跟前,紀少顧都隻能在第二裏溜達,知更不算,那臭小子都幾十歲的老頭子了。李織語避開易初煦頸窩往自個手靠,問他,“易初煦,有件事想問問你。”
“說。”
這家夥是有多少言,李織語偷偷翻個白眼,“你真會殺人嗎。”
“會。”
“多說一個字行不。”
易初煦嘖了聲,“全是廢話。”
李織語深深的懷疑他有暴躁症,此病相當危險,具體是何樣,自己記得不大清楚,但知道危險就行,她試著換口吻,“好吧,其實我隻是想問問,我要做到什麼地步,你方才會動殺意。”
易初煦總算動眸子看她,“隻要你說話。”
“……”所以這是想毒啞人的意思嗎,“我的意思是,真的殺了我的那種。”
“不越界。”
李織語有點明白,他說的是所謂的底線,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個的無法忍耐之處,千奇百怪,鬼曉得易初煦是哪種,她試著問,“那最後的線是什麼。”
“廢話太多。”
李織語想掐死他:“玩笑話?”
“自己想。”
她試著冷靜不去揍人,“會殃及我家人嗎。”
易初煦扯開嘴角冷笑一聲,“李織語,你算什麼,何德何能讓我這樣做。”
放心了,畢竟自家祖母歲數大,折騰她的事,最好沒有,再有婉然和家裏人,都是尋常老百姓,慘遭滅門的茬兒放在花本子裏看看便罷,千萬別成真,李織語小心翼翼把被風吹開的鬥篷攏嚴實,抬眼便見得前方晃晃悠悠飄來幽光,下邊垂著白條兒,她一抖,忙去問易初煦,“你看到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