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織語到康家,幾乎出了所有人意料,連康老太太都不曾想到,但李織語又到康家,正如她當初嫁過來時那般,不帶任何波瀾,靜悄悄的來了,而後便再沒動靜,康老太太起疑心,足足等了大半年,實在沉不住氣,尋了康老太爺問:“語姐兒是怎麼回事,為何回來了卻不同我請安。”
康老太爺與自己對弈,聞言隻道,“給你請安的人那樣多,少她一個不少,由著那孩子去罷。”又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她重來康家,不過是為逃避她祖母之死而已,此話她打見到你時便說了,你若是不信,想想她當初在靈堂上的樣子,哪有個正常的人模樣,算了罷,阿姊當年幫過我們許多,她最疼愛這個孫女,如今瘋瘋癲癲的,康宅這樣大,給她一院子住又不打緊。”
“我也隻是擔心語姐兒在屋裏悶著,再悶出心病來而已。”康老太太揉了眉心道。
康老太爺卻是看老妻一眼,“我倒是覺得語姐兒住在外頭莊子好,可惜你當初非要讓十哥兒娶她進門。”
這事說起來,的確是自己所料失誤了一大截,若不然,李家的喪事不會在這時節辦,李織語更不會發瘋,康老太太便不再多說,由著李織語去,回屋時,看到百寶格最高一層架子上的匣子,倒露出笑意。
此後一年,李織語不曾出院門,康老太爺的身子卻是漸好,無病無痛,四處遊玩,想帶康老太太,她卻執意留在家中,老夫老妻吵過架便散,倒影響不到康宅,康老太太也覺得自己身子再好轉,並無當年那般大病小痛,雖不知為何,她還是趕緊操辦自己要做之事。
且說江南建了酒樓,名梨夜,當家酒亦是名梨夜,引得四方饕餮前來品酒,再有吃糕餅,嚐新菜之人,竟讚口不絕,引得這梨夜樓聲名遠揚,也不知當家是誰,遲遲不露麵,二當家的也未有蹤影,一並打出名聲的還有蘇州的畫舫,名卻平平,叫紅衣,裏頭的東西卻是不凡,畫作、木雕和陶瓷,但凡擺出之物,必然是栩栩如生,千金難求。
康家亦在這年,飛黃騰達,得新帝重視,屢屢升遷,已然是新貴中的佼佼者。
再說李家,李曜雖鮮少再趕往科舉,多在行商,也叫家中富貴許多,隻是李家仍舊不常有別聲,趙氏失了長女,將長生交托給李曜帶著學文識武,待*朱蕤,更是上心,又請女先生授課,隻朱蕤不滿,時常問趙氏:“娘,我想見婉然和阿姐。”
趙氏唯有此時強硬不起來,歎息道:“再等等,還有半年呢,等過著半年,你阿姐就會離開康宅,回家了。”
卻說康老太爺,在夏日裏去世,因走得突然,喪事已是辦得匆匆,夜裏有守夜者,被風吹迷眼,見遠處有隻橘黃的貓兒走顧右盼,向此處行來,不多時,又成了位姑娘,遙遙衝靈堂鞠了躬,旋即再看不見蹤影,嚇得守夜人直打哆嗦。康老太爺去世後,康家卻不似先前那般如日中天,康老太太急得頭發發白,姑姑勸道:“姑娘又是何必,年輕人有年輕人自己的路,我們幫不了一輩子的。”
康老太太卻是砸了妝奩。
等到冬日,一紙和離書送到康老太太手中,言說李氏女與康家十少再非夫婦關係,那縣令也在和離書送到時,被知州下令除去烏紗帽,再罰千百回拶刑,日夜不停,康老太太聽的觸目驚心之餘,康家大爺亦是被聖上重斥,卸了官職,不得踏入帝都,不過些時日,康家在官場有旨者,皆灰頭土臉歸來,康老太太捏著那紙和離書,終是明白了。
是李織語的緣故。
不待康老太太來尋,李織語已是下了帖子,請康老太太到李家,時隔兩年,她們再碰麵,一個容顏依舊,一個蒼老不已,竟是比不得當年初相逢,李織語給自個祖母上了三炷香,請康老太太出去說,康老太太扯開嘴角:“你找我,也不過是問我是如何從你祖母手中拿到餘生這毒的,在哪裏說,不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