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那桃花坪何以叫做桃花坪?”石記茶館裏,人聲雖說未有鼎沸,卻也是人頭攢動。隻見一個蓄著規規矩矩的山羊胡的老漢手捋胡須,雙眼微眯,待大眾都不由積起好奇之心,圍觀而來,便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重又開了口。
“傳言百十餘年前,桃花坪所在的山窪裏滿布層層疊疊的桃花樹,春季時節,桃花遍開,小花白碧桃、大花白碧桃、五色碧桃、千瓣桃紅、紅碧桃、絳桃、綠花桃……深紅、灑金、淡紅、純白色,那景象好不熱鬧,”老漢左手扯袖豎起一隻大拇指,“端的也隻有‘世外桃源’幾個字可以一說此景了。”
見眾人都沉浸在他所說之中,便又及時開口,“塞北有一家金姓大戶,江湖傳言,其先祖乃是密教的長老,因不耐苛煩的教事,便隨其夫人孩童居家遷移到了桃花坪,這‘桃花坪’三個字也是由他所提。”
“那這之後呢?桃樹哪去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兒適時提問,因為此時的桃花坪早已不同於彼時,連桃樹根都不見。
“嗯,自此,這夫婦二人便過起了你耕我織的生活,也是一片美滿。”說到這時,又兀自擺起了頭顱,昭示著他接下來的話必定不是什麼吉祥之事,“怎奈好景總是不長久,這長老雖身高位重,但那畢竟都是當時身在教中的緣故,而今他身邊還有妻兒,有了牽絆,畢竟再也不能隨心所欲了。人在江湖也總有許多身不由己,他雖鮮少插手江湖中事,但怎奈江湖中總會有些誤會,也會有宵小之輩,加上他身持密教之中聖品---金剛杵。因此他的日子便沒有那麼好過了。先是兒子被劫、妻子被擄,再來就倍受他人多方脅迫,終究是好端端的一家人被迫弄得妻離子散,他本人也因此落佛成魔,勢要殺盡天下可恨之人……”
老漢說到這時,也不免想起當時聽聞此事時的情形,他父親是少數親曆這樁大事的人,因親眼所見,對他說起來時便有板有眼,聲色俱全,遂他亦能講得繪聲繪色,隻是想起來猶覺體寒。
周圍一眾人雖未有經曆此事者,也不免抬手抹了抹脖子,好似不親手摸摸,下一刻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後來呢?”
“後來……”老漢重又陷入初時聽聞此事的回憶之中……
金長老自妻子和兒子相繼被歹人擄走後,由初始的擔憂早已變作而今的憤怒成魔,此時他毛發披散,雙眼飛紅,眼角眥裂,完全一副魔魅入體的姿態,口中念念有詞,“芊兒不怕,為夫這就為你報仇,你與兒在下邊等我,等我殺盡這些人,便下去與你們相會。”
原來,那些江湖中人因懼怕金長老的金剛杵,便趁著他不備,劫了其家人,並以此作為要挾,又因這一家人個個冥頑不靈,更是失手將其了斷了。這消息登時就傳入了金長老的耳中。金長老與其妻鶼鰈情深、情感熾烈,聽聞之後,便墮入魔道。
成佛成魔,便也隻在一念之間。
三月十五,又是一個月圓之夜,金長老此前發出江湖令,於月圓之夜在桃花坪交出金剛杵並其心經和訣法。
江湖之人莫不聞聲而至,終其所到之人怕是有萬人有餘,他們卻不知這將是他們這世最後一次見到這等美好的圓月了。
金長老並無食言,他自那日中午午時正日當空便已端坐於自家門口的空地上,身著炫紅衣衫,紅衣紅發,若他此時睜開雙眼,便也是同樣的紅眼,白的皮膚紅的衣衫長發,映著這窪間各色桃花,豈是一個‘美’字可以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