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懷念一條“瘋狗”(1 / 1)

懷念一條狗,確切地說是懷念一段往事,懷念一個朋友。它曾是一條受傷的流浪狗,才幾個月大。被剛好從旁邊路過的小姑帶回了家。小姑洗盡了它身上的汙垢,然後塗上一些便宜的紫藥水。不到幾天,它就好了。痊愈的小狗有一身灰灰的毛。它有了名字,自然就叫小灰。

那時我不過五六歲的樣子,最懼怕貓狗之類的動物。但小灰,我不怕。它有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讓人一看就喜歡。小灰成了我們的朋友,成了全屋人的朋友。

誰家有剩菜剩飯,隻要喊一聲“小灰”,它立馬就到。

或許是知恩圖報,它最喜歡的人似乎是小姑。經常在小姑的後麵快樂地搖著尾巴,羨煞了我。

那個冬天,小姑要出嫁。送小姑出嫁的除了我們一家和紅紅的嫁妝,還有小灰。

我們是舍不得小姑嫁到外村的。小灰亦是,它耷拉著腦袋跟在我們後麵,卻沒有快樂地搖尾巴……

小姑出嫁後,小灰理所當然和我最好了。我總是瞞著媽媽把沒有啃的肉骨頭扔給它。然後看著它對我虔誠地搖尾巴,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

我們在一起快樂地生活了3年。當年受傷流浪的小狗已長得高大結實。它非常聽我的話,每天接送我上學放學。它還義務地為全屋場巡邏,任勞任怨。3年,好像都沒聽說誰家丟過東西。

厄運還是來了。

那天早上,爸爸放牛喝水的時候,不知從那裏躥出來一條野狗,狠命地咬了他一口。聽到陌生的狗吠聲,小灰趕來與野狗應戰。野狗跑了,小灰受了傷。

那段時間農村正在流行著有瘋狗的說法。問題好像大了。全屋場的人都趕來我家,他們在開一場嚴肅的會議。首先是讓爸爸去縣城打了昂貴的狂犬疫苗;再就是對小灰的宣判。

我躲在門外,靜靜地聽著。屋場裏極有威信的大爺說:“小灰如果是被瘋狗咬了,它會傷害很多人……”我不敢往下聽了,飛似的跑到小灰身邊,讓它快點逃命。但這次它不聽我的話,隻是把我的腿舔了又舔,然後挨在我的身邊一動不動。此時我們就是經曆著生離死別的朋友。

不一會兒,屋場的壯勞力一起行動,毫不費力就按住了小灰,用繩子套在它的頸上……

我永遠忘不了小灰的眼神,有驚恐,憤怒,無助,哀求……

我永遠忘不了小灰的呻吟,那是在和死神做無謂的抗爭!

“它不是瘋狗!小灰不是瘋狗!”任憑我撕心裂肺地哭喊,小灰還是去了。被和它朝夕相處的朋友們被吊死在池塘邊的一棵樹上,慘不忍睹。

同屋的大叔提議把小灰背到縣城去賣,全家人都沒有同意。我們把它埋在屋後的小山上。我采來一束野花插在那荒涼的墳頭,算是對小灰的祭奠。

出嫁的小姑回來哭了,全家人都哭了。而我已沒有眼淚。

整整3天,我不理任何人。我不甘心小灰就這樣離開了。後來知道咬傷爸爸的狗不是瘋狗,隻是鄰村一條出來覓食的狗。其實也沒有誰發現一條瘋狗,都是謠傳。

再後來,我知道了,其實小灰也可以打疫苗的,打了疫苗它就對誰都不會有傷害。我想大人們心如明鏡,隻是不願花那錢,或許也就是沒有那能力。

從此,我家再也沒有養過狗。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回不來,隻能讓我們深深地懷念。譬如一條叫小灰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