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裏有一條長長的過道，像隧洞一樣，冬暖夏涼。兒子每天放學後都喜歡和小區裏的孩子們在這裏玩耍。
不知從何時起，來這裏，總能看見一對老夫婦，坐在自帶的小馬凳上。挨在他們旁邊的是一副輪椅，輪椅上躺著一個大男人。因為病變，他有著一張扭曲的臉，根本看不出實際年齡。他的眼睛經常一動不動地瞪著，那雙眼睛裏眼神空洞，毫無生機。但他的衣著幹淨，給人的感覺是清爽的。那對老夫婦，穿著樸素，臉上布滿皺紋，頭發全白了。兩人身子骨看起來還算硬朗，估計不過60來歲的樣子。
每次，我都會向他們友好地一笑，那對老夫婦的目光大多停留在我兒子身上。望著正在頑皮嬉戲的孩子，會喃喃著，多好的孩子呀。他們看看輪椅上的人，又看看我，眼裏全是羨慕。隱隱約約，我感覺到，輪椅裏躺著的可能是他們的兒子。
那天下午放學後，兒子又賴在這裏玩。忽然，聽到輪椅上的男人急促地咳了幾聲。大媽馬上站起來，一邊輕輕地拍著他的胸部，一邊說著，老頭子，孩子本來不咳的。都怪你，昨天晚上隻給他蓋了一條毛巾被。大爺說，是的，怪我，哎……
我沒有猜錯，真是他們的兒子。
我的兒子前幾天也咳嗽。朋友告訴我一個土方，用幹艾葉和著白酒在手中使勁地揉，揉碎後敷在脊背上。試了幾次後，效果不錯。我突然想把這些告訴他們。
大媽聽到後，真誠地對我說，謝謝你，妹子。這方法我們用過的，不隻是這方法，很多土法子我們都用過。偶爾小感冒之類的，都不會讓他吃藥。可以省一些錢，更不想讓藥物的副作用，給他的身體帶來傷害。
因為有了話題，我們就這樣慢慢聊著。他們剛搬到這裏不久，借住在親戚家一套閑置的房子裏。兒子大學畢業那年，還沒來得及參加工作，就因為一場車禍成了植物人。5年過去了，他依然沒有知覺，吃喝拉撒全靠父母的幫助。
原指望他找到工作後，我們下輩子可以享幾天清福了。不由人想啊。醫生說他永遠都隻能這樣安靜地躺著。我們還是幸運的，畢竟，兒子，他還活著，還需要我們的照顧。我們生活還有盼頭啊……
大媽說完，用一件寬大的衣服遮著她兒子的下半身，大伯習慣性地走過去。原來，該換尿片了。
此時，大媽和大伯輕手輕腳的，就像對待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生怕攪醒了他甜蜜的夢。他們眼裏，好像也有初為人父母時的驕傲和幸福，一點怨意都看不到。
有風吹來，吹亂了大媽滿頭的白發。大伯騰出一隻手，在自己的身上揩一下，幫著大媽捋順了亂發。再繼續為他們的兒子換著尿布……
我的眼睛已有些濕潤。看著在邊上玩耍的兒子，正在一天天地長大。他們的孩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