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會,各宮娘娘竟也趕了過來,一時間,暖思居擠滿了各色鶯鶯燕燕。徐景之皺緊了眉,握住思音的手,冷聲下令:“薑太醫留下,其餘人全部給朕滾出去!”
朱月靈站在最前頭,徐景之一聲沉靜卻暴怒的命令,嚇得她雙腿一軟,險些跪坐在地。身旁的百裏蓉蓉拉住她,扔她一個狠戾的眼色。朱月靈心虛,低著頭,悄然看了眼徐景之,見他依舊是雙目幽深的望著思音,心裏無力,便低眉跟在百裏蓉蓉的身後,出了門。
薑太醫診斷完,戰戰兢兢地又在徐景之腳下跪下,仆著身道:“皇上,賢妃娘娘的孩子已經不保了。”徐景之的手頓住,看著眼前沉靜的睡顏,秀眉微皺。徐景之想,那是極痛吧,連昏睡,也不得安寧。
“那樣摔下來,就算不痛,也,是會有影響的。”徐景之淡聲。
“皇上,依微臣看,”薑太醫搖搖頭,皺著眉,道,“娘娘並非是摔著而導致。”薑太醫頓住不再答話,皺著眉頭,努力思考著什麼。徐景之眼裏厲色一現,隨即恢複平靜。
薑太醫思索以後,道:“娘娘應是聞了麝香,方才微臣進來時便覺不對,房中麝香味極低,幾乎聞不到。但剛才微臣仔細聞了下,房中確實是有麝香的存在的,而且,時間不短了,娘娘今日摔倒,不過是一個借因罷了。”
徐景之聽他說完,點點頭,道:“你先出去吧。”
“是,微臣告退。”薑太醫心底歎氣,在這深宮,不少未出世的孩子,成為妃子之間爭鬥的犧牲品。
徐景之至始至終都握著思音的手,感受著指尖點點的涼意,像是要感受思音心底的涼般。可躺著的那人,始終都皺著眉頭,不安地神色。
三日後。
房梁下因才停的雨而不斷滴著水,砸在青石板上,濺起水花,沾濕了簷下紅裳的裙邊。白鳶立在躺椅後,見水滴濺到了思音的衣裳,便輕輕附在思音耳邊,道:“娘娘,外麵很冷,進屋吧。”
思音平靜地看著水簾,懶懶開口:“騙誰呢?本宮不覺得冷啊。白鳶,你進屋吧,本宮想一個人待會呢。”
白鳶抿唇,默默地不動。思音隻是淡笑,任憑裙角打濕。今日,她已坐了許久,看著這滴水的天。
忽而,白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角泛淚:“娘娘!您聽奴婢的話進去好好歇著好不好?您這樣是在糟蹋自己的身體呀,您剛、剛流產,是受不得寒的啊娘娘!”
思音眼神空空的,呢喃:“對啊,可是,白鳶,本宮什麼都沒有了。”
“思音。”廊盡頭傳來一聲輕喚,柔柔緩緩,似在呼喚心上人的名字般,那般用心。思音閉著眼,白鳶微愣,抿唇,悄然起身,退下。這兩日徐景之每次都會來,但每次都是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看思音睡覺,再悄無聲息地離去。
徐景之將思音自躺椅上抱起。
錦繡床幔,輕羅煙色。
徐景之坐在床沿,滿眼怒氣。
“到底要怎樣,你才知道愛惜自己?”
思音雙目通紅,看著徐景之,終於聲嘶力竭。
“那要怎樣,你才肯把她們還給我?你不喜歡我啊,可是沒了她們,我怎麼辦呢?”
徐景之頓住。
“那要怎樣,你才肯喜歡我半分?”
思音眼裏流出淚來,看著徐景之,終是頹下肩。徐景之摟緊她,不答。
良久,思音才緩緩開口,語氣極輕,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
“那,徐景之,我等你吧,終有一天你肯定會喜歡我的對不對?”
外麵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滴在石板上濺起水花,聲入心上。像是入秋了。
徐景之沉聲:“嗯。”
“思音,你是不是很想去揚州?”過了很久,懷裏的人像是在熟睡的時候,徐景之開口。
懷裏的人不安動動,嘟嚷:“是啊,很想去呢。”
徐景之眉間綻開笑意,手指輕輕把玩思音的頭發,淡聲:“既然這樣,明年上巳節的時候,我們去揚州吧。”
“嗯,”思音點頭,“可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不用擔心,這一切我都會打點。還有,思音,後天百裏家族會進宮。”徐景之說完,靜靜地看著思音。思音眉毛一顫,明亮的大眼睜著,道:“吾皇給我說作甚?”
徐景之無奈,悠悠歎氣道:“自然是丈夫在告訴妻子,家中要來客人了,得準備啊。”思音輕笑,眸子裏卻是暖暖的濕意。
“好。”思音輕聲應下,如賢妻般乖巧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