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店(1 / 2)

正午,豔陽高照,客棧裏也不複清涼,變得悶熱起來。客棧裏有一位孤苦伶仃的清瘦少年,他長得還算清秀,就是偶爾會止不住地咳嗦。隨著掌櫃的一聲吆喝,男孩應了一聲,笨手笨腳地端著茶水,許是新來不久,他送錯了好幾張桌子,周圍便一個接著一個起哄起來。

料峭春寒凍殺少年,這是一個苦命的男孩。他好不容易挺過了那難挨的冬季,卻在回春時病倒了,挨了好久才從鬼門關上跑回來。

這叫倒春寒,最是折煞人,若是一個不注意,便是龍精虎猛的漢子,怕是也得去見閻王。

小城不大,但絕對也不小,最主要的是,城裏藥鋪的價錢是絕對不小的。男孩自幼便喪了雙親,家裏也沒有什麼祖業,幸虧旁邊住著的張大爺心善,在他病倒後幫襯了一把,他才回了魂。可惜張大爺也是半截身子入了土,膝下也無兒女供奉,給男孩拿錢抓了藥後,爺孫倆的日子就更拮據了。

眼見著家裏要掀不開鍋了,王大爺隻得重新出去謀生計,那孩子也是吃苦吃慣了,也扛著病跟去了,不過一個是半老殘廢,一個是黃豆娃娃,也沒有誰想雇傭這兩人的,爺孫倆隻好三天兩頭地換一份工作,隻求混一口飯,賞錢是不敢想的。

隨著周圍人的起哄,男孩的臉色不可見地變紅了些,但還是爽朗的笑了笑,開始彎腰,一個勁地陪不是,周圍的看客就更高興,不但罵罵咧咧起來,幾個穿著麻布衣的漢子還直接上手推攘起來。

可憐這丁點大的孩子,一點力氣也沒有,還有病根未去,就這麼被眾人推來推去,連反抗也做不了,隻能一麵笑著一麵護著頭,打著哈哈在那裏求原諒,這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住手!”許是眾人吵鬧的聲音太大了,客棧裏一些住房的人都探出頭來看熱鬧,不過事不關己,大家也沒有管閑事的意思,倒是頂樓傳來了一聲很尖的聲音,一下子就壓住了眾人。

掌櫃的抬頭看了看,狠狠咽了口唾沫,諂媚地笑道:“王公子,是不是太吵鬧了?”

這位王公子來頭可大了,他本名叫蘆城,不過長得俊俏,有股子陰柔之美,在很早的時候就入了王家那寡婦的眼,而王寡婦新婚之夜喪夫,現在不單是寡婦,還沒有孩子,那日見了蘆城也是心喜,便認了蘆城當幹兒子。

在這小城裏,還沒有哪家能大過王家。

“吵到我睡美容覺了。”王城一臉埋怨地摸了摸自己精致的臉頰,語調愈發的尖銳,但緊接著話鋒一轉,打量著下麵,“喂,下麵怎麼回事,給我說道說道。”

那夥計笑道更諂媚了,心底卻埋怨起那孩子來。雖說客棧總是吵鬧的,但要沒有那孩子了,今天也鬧不起來,也不會耽誤那位大人物的美容覺,他不過是貪雇這爺倆能省一筆錢,但要是因此得罪了王家的公子,那才真是虧大了。

心裏起了怨恨,便順帶著給那孩子判了死刑。也別等明天了,今天此事一了,我就叫這孩子跟他爺爺滾蛋!

沒有細想,他便做了決斷,他那在後廚的爺爺也沒有什麼大用,手顫巍巍的,根本就幹不了活計。

夥計把場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王城卻不惱了,他盯著那傻笑的少年,仔細地瞧著。底下的客人也都認出了他,一時都沒了話語。

男孩卻害怕起來,說實話,剛才他被眾人推攘辱罵,反倒沒有什麼感覺。一來他本就是個泥腿子,沒有讀書人那種麵皮,如果被人罵了幾句就受不了了,那不如直接跳河算了,省心省事,二來他自幼便喪了雙親,也沒計較的資格,三來嘛,其實就是三個字,習慣了,這兩掙紮在生死線上的爺孫,連明天的太陽能不能看到都不確定了,哪有還會有對生活挑三揀四的心情。

他受的了辱罵,但受不了目光。

男孩感覺自己一下子成了場上目光的焦點,甚至連客棧頂樓那神仙式的人物也在看他,男孩慌了神,手指在局促地搓著衣角,頭卻死命地仰著,一臉傻笑地往上看。

此刻男人與男孩,雙方隔著一道木扶手,兩兩相望。

男孩的嘴角扯得愈發的大,但腦子卻漿糊了,他沒有什麼欲望,隻期望那頂天的人物能收回目光,讓他能回到屬於他的土坯房裏。

男人卻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