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折疊桌,幾把舊椅子。桌上,涼拌的肺片,和鹵豬耳朵,紅燒的土豆排骨,花生米,還有幾個下酒菜。
鄭生佑嗬嗬笑著:“還是相宇知道我的喜好。你謝阿姨,天天克扣我的口糧。”
“你鄭叔叔不能吃太油膩,醫生都說了。”謝明芳的皺紋,深深淺淺布了滿臉。
“偶爾一次。”黎相宇舉起手中的二鍋頭:“叔叔,來點?”
“來點來點。”鄭生佑喜滋滋地坐著,看黎相宇打開小小的酒瓶:“就這一瓶,不多喝,免得你謝阿姨整天念叨我。”
艾沫惜順手接過酒瓶,盛滿小杯,恭敬遞到鄭生佑麵前:“鄭叔叔。”
“謝謝姑娘。”鄭生佑朝黎相宇豎了個大姆指:“好眼光。”
黎相宇一把攬著艾沫惜的肩:“叔叔,阿姨,她叫沫沫,我老婆,以後每年我都會帶她來陪你們過年。”
艾沫惜臉紅紅的,像隻紅蘋果。
“來,這杯酒,叔叔和阿姨祝福你們百年好合。”鄭生佑舉了杯,正欲一口幹掉,被黎相宇趕緊拉住。
“哎,叔叔,慢點,這酒不能這麼喝法,一口一口來。”黎相宇也舉了杯,喝一口。
鄭生佑點點頭,喝著,回味無窮。
氣氛十分融洽,幾個人邊吃邊聊家常。
艾沫惜隻看過黎相宇喝紅酒的樣子,酒杯一搖一搖,裝模作樣。從來就沒想過,他會喝二鍋頭這麼老土,而且,喝得這麼帥。
他摘去了一切光彩頭銜,洗去了一身繁華。隻如一個普通男人,坐在老舊的房子裏,陪著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喝酒聊天,不時哈哈大笑。
這兩個老人,不過是他兒時故去朋友的爸媽。一年一年過去,他們老了,他長大了,他們就像是看著他長大的親人。
艾沫惜心中微微顫動,像是輕風撩開麵紗,重新看清楚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黎相宇,像個天使。
她曾經無數次扮他的老婆,幫他善後。但沒有一次,如現在這麼舒服,身臨其境。仿佛,真的是他的老婆,陪著他,去看望朋友或是朋友的爸媽。
黎相宇夾菜的時候,不小心把油滴到了毛衣上。艾沫惜看見了,扯張紙巾,輕輕把油吸幹,然後把紙巾放在桌上。
兩位老人看在眼裏,喜在心上。同時,還有那麼一絲悲痛的情緒,隱在心裏。
黎相宇如被電擊,木木的。第一次被沫沫關心,在人前,像個真真正正的好老婆,盡職盡責,無遮無掩。他的手心麻麻的,心酥酥的,情不自禁握了艾沫惜的手,不肯放開。
這一餐飯,吃了足足好幾個鍾頭。臨走時,黎相宇悄悄對艾沫惜道:“糟糕,我隻帶了卡。沫沫,你有沒有錢?”
艾沫惜想了想:“有,隻有三千。”這是她取出來交房租的。
“夠了,給我。”黎相宇嘻皮笑臉:“回去我還你雙倍,沫沫,你賺了。”
艾沫惜高興的樣子:“外加一個手提電腦。”趕緊加一句:“水果的。”
“成交!”黎相宇捏捏她紅紅的臉頰:“真會算帳。”接過三千塊錢,悄悄放在兜裏。
“謝阿姨,我帶沫沫去小虎房間看看。”黎相宇扯了沫沫進屋。屋裏一塵不染,看得出來,天天都在打掃,就和鄭小虎活著時一樣。
黎相宇不知怎的,眼眶有些紅,忙轉過臉去,卻仍然沒逃過艾沫惜的眼睛。
他把錢放在書桌上,用書壓了一半,露了一半。
靜靜的,站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