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東翔走過每個街角,都忍不住回頭看看。其實他也知道,如果監視的錦衣衛能被他看到,也顯不出嚴大人的手段了。回到小院,嘉月正在廚房調製羹湯,他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嘉月回頭一笑:“你回來了?”
“嗯。”高東翔若有所思。
“你有心事?”
“義父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他想怎麼樣?”
“暗示我殺了你。”
“東翔?”
“我絕不會傷你。”高東翔伸手輕輕撫摸她光滑的臉,“他也沒有逼迫我立刻動手。其實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以義父一貫的做法,根本就不會縱容我如此,一時三刻早該派人處置了你我,可他卻有所留情。”
“也許他還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他明裏有十大督討,暗裏更有眾多我都不清楚的手下,沒必要非用我不可。何況我在江湖中身份已暴露,派我出去有百害而無一利,可他偏偏把尋找離索古城的大事交給我去做。”
“其實你本來就不用顧忌他,天地之大,我就不信沒有我們容身之處。”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跟你一走了之。”
“為什麼不能?我不懂你為什麼非要為他賣命不可?我一點都不怕他。”
“嘉月,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必須立刻離開。”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我當然不會殺你,但也絕不能再留你。我拿回了護身軟甲,你穿上防身,然後走得越快越遠越好,等我辦妥了這件事,就去找你。”
“要走,就一起走。”她推開他遞過來的軟甲。
“嘉月,如果我跟你現在離開,死的就是我們兩個。”
“你應該清楚自己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為什麼還舍不得放棄這一切?你還在想那些虛名富貴嗎?”
“哼,我們連命都是別人的,名利富貴算個什麼。”他拉住嘉月的手,“也好,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讓你見識見識我們得到的功名利祿是什麼樣子。”
威嚴氣派的嚴府後,卻是一條肮髒破舊的小巷。夜已深,泥濘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隻在街角的陰影裏有幾個蜷伏的人形。高東翔推開一扇隨時都會散開的木門,走進一間比外麵的街道好不到哪兒去的小屋。屋角有一堆稻草,上麵仰麵躺著一個人,手腳都被鐐銬鎖住,衣衫破裂處,露出破損腐爛的肌膚。聽到腳步聲,這人張開眼睛,眼神狂亂,盯著高東翔,卻似視而不見。他張開嘴,發出低啞的吼聲,口水順著下巴流到脖子。
嘉月捂住口鼻,退後幾步,“這是誰?”
“是我的師兄。怎麼?無法相信吧。他比我年長很多,對我如父如兄,教我武功,照顧我,是我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可是因為違抗了義父的命令,被斷藥,才會瘋狂至此,成為一個廢人,過著連豬狗都不如的日子,苟延殘喘。幸好他無知無識,感覺不到半點痛苦,為他難過的隻有像我這樣清醒的人。”
“斷藥?”
“我們錦衣衛備有各種靈藥,可以使一個人的武功在短時間內迅速提高,卻也可以控製一個人生不如死。”高東翔的語氣平靜冷淡,一個人見過太多慘烈的事情,痛苦太深,深藏心中,反而表現得不為所動了。
“東翔,難道…難道你也在用藥?”
“每個錦衣衛都被藥物控製,越是地位武功高,服用靈藥的藥力毒性也越大。”他自嘲地苦笑,“這也很公平,對不對?你想要的越多,付出的當然也會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