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溝橋的西首,有一座廟,當地人叫大王廟。3營營部就在這廟裏。現在,到盧溝橋觀光的人還可以看到這座廟。
大王廟建於明朝,正殿三間,飛簷琉璃瓦,石獸屋頂站,很有些民族建築的風格。正殿對麵是一座二層戲樓。大王廟並不供奉神像,供奉的是烏龜或蛇。永定河經常泛濫成災,每年汛期,當地百姓便從河裏捉一隻烏龜,沒有龜捉條蛇也可,供在正殿,然後請來戲班子在戲樓上為它演戲,以禱免於洪泛。還真靈,凡是這樣做了,就沒水患。有幾年由於鄉親們疏忽未供龜、蛇,洪水便很不客氣地把房屋、莊稼淹了個一塌糊塗。
3營把營部設在大王廟,絲毫沒有為自己祈禱消災免難一說,不過,機靈的通信員還真從河灘捉了一隻烏龜供在殿裏,沒有大戲可演,他便唱了支歌兒,企望日本侵略軍點燃的戰火隻燒死賤寇,千萬別傷了善良的百姓。
看來,這種企盼隻是一種美好的願望而已。眼下,日軍的罪惡黑手越伸越長,已經殃及到盧溝橋、宛平城。
7日下午。
3營的軍事會議在大王廟召開。完全可以把它叫做戰前動員會,是在營、連、排三級指揮員中進行戰鬥動員。全營該到會的全部到了。會場的氣氛緊張、肅穆,每個人的臉都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都會破裂。
正式開會前沒人說話。
金屬響亮地撞擊沉默。
正殿簷角的鈴鐺怯生生響著。
這是必然的了:第一個發言的是金營長。他翻了翻手中的小本本,又合上了。也許是為了緩和一下大家的情緒,他先講了一個鬼子在陣地上撒尿的細節。很逗,他說:
“演習休息的間隙,不少鬼子捂著襠部,小跑到一邊去撒尿,排了一長溜隊。能看得出來他們憋得夠嗆,尿射得好高好遠,比鬼子兵那矮墩墩的個子還要高。”
在場的人嘩一聲全笑了。
11連連長出來作證:“營長、我怎麼就沒有看見鬼子兵撒尿呢?再說,下那麼大的雨,尿能射多高多遠,你是怎麼看得見的?”大家又笑了。
金營長沒有辯駁。真也罷,假也好,目的達到了,氣氛已經緩合。言歸正轉。金營長說:
“有一點是真的,誰也不能不承認,這就是鬼子兵的演習進行得非常認真,看樣子他們是真的要幹起來了。今日開會就是要告訴大家,瘋狗就要撲出來咬人了!”
大家都挺起身子,靜靜地聽著。
金營長接著說:
“這麼大的雨,日軍還在動用步兵、炮兵、戰車搞聯合演習。現在看來他們的浪子野心已經赤裸裸地暴露出來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暴露,是氣勢洶洶的暴露,是急不可待的暴露,是恨不得把整個中國都吞掉的暴露。”
每個與會者都認真作著記錄。有人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老大的狼頭,那狼的舌頭吐出來足有一尺長。
“日本人馬上就要下手了!我們的頭腦必須清醒,否則就要被動挨打。各連立即再檢查一次戰備工作的落實情況,做好一切戰鬥準備,一旦發生敵人向我們進攻的事情,堅決回擊它!”金營長把握緊的拳頭高高舉起。“如果有一個來犯的鬼子從我們的火網裏逃走,那就是我們做下了有辱於國家和民眾的事情。追查責任,首先要追查今天在座的各位,用軍長的話說要打屁股的。”他停了停,不是休息,而是在平穩一下自己的情緒。和日軍開戰,畢竟是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他有些緊張,也很謹慎。他繼續說:“當然,那條規定我們一定不要忘了,這就是日軍進入我們陣地百米內,我們才能射擊。”他又舉起了拳頭:“寧為戰死鬼,不作亡國奴。”
幾乎是與3營開會的同一個時間裏,正在保定的馮治安師長接到何基灃旅長的電話報告:“日軍今日的演習與往常有些異樣。”
“具體說說!”馮師長預感不妙,追問。“炮兵以及戰車的數量比往日增加了一倍還多。另外,敵人的彈藥配備數量也明顯的增加了。總之,來勢很猛,下著雨一直也沒停止演習。”
“下雨?保定的天氣朗晴朗晴!”
“盧溝橋的竹杆白雨已經掃射了兩天啦!”
“噢”保定城外,一輛美式吉普車像箭簇一樣射向北平。馮治安不住地催著司機:快!再快點!吉普車吃著公路,公路變短,再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