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說了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大家在對一些問題上出現分歧這是難免的。我不強求一致,你們也沒有必要爭個水落石出。不急,咱們今天是不是就談到這裏,下次接著再議。”
第二次商討會在兩天後舉行。不知何故,蔣介石的神情有些急不可侍,他對與會者說:
“上一回大家都談得很好,我很感激。今天咱們再湊在一起談談,已經發表過的意見我看就不重複了,我想多一些新的主意。”
他明明是下不是逐客令的逐客令。與會者都很知趣,發言便變得簡短、明了。
孔祥熙上次似乎沒有把話說完,或者說對自己的主張表達得不十分清楚。這次他直截了當地拋出了一個主張:“抗戰不如參戰,參戰不如觀戰。”
大概沒有人不認為這是謬論。
孔祥熙卻顯得很自信,平靜,他對自己的主張作了如下的解釋:“我們要引誘日本與蘇聯和美國打,中國袖手旁觀,這樣,了不起是參加戰爭。”
依舊無人理睬孔的發言。蔣一直雙目緊閉著,似在沉思。
張群別出心裁提出了一個十四字方針:和必亂,戰必敗,敗而言和,和而後安。
蔣沒有聽得太懂,問道:“嶽軍,你好像說的是和尚廟裏求簽。請你講得詳細些好嗎?”
明白了,蔣介石一是沒有太聽懂,二是對這個十四字方針感興趣。這,從他的表情和日氣裏可以看出。張群來了情緒,興致勃勃地說了下去:
“什麼叫‘和必亂’呢?就是說,假如我們自己不抗戰,還反對延安打日本,也不允許老百姓收複失地。這樣,我們的處境必然很不利,即使東京不再大舉進攻,而我們內部也會發生嘩變。這個變化,對我們無論如何是不利的。大家可以作這樣的設想:局勢僵著,中日之間沒有戰爭,但延安方麵必定揚言抗戰,到那時候老百姓擁護延安無疑,中國還不大亂嗎?”
蔣問:“那什麼是‘戰必敗’呢?”
張答:“這句話不是兄弟我的意思,是總裁您的高瞻遠矚。”
“我想再聽聽你是如何理解和發揮的。”
“如果我們同日本打仗,我們輸定了,必敗無疑。三口亡國論,七日亡國論,這是不容置疑的名言。”
“是的,我曾經講過類似‘戰必敗’這樣的話,但是現在對於‘必敗’兩字我有了新的認識,應該說敗的可能性很大,然而未必就是非敗不可。這是我要糾正的,糾正我的話,也是糾正你的話。”
張群對蔣介石的話未置可否,他接著住下講:
“兄弟講的第三句話叫‘敗而言和’。這四個字如何講呢,簡言之,就是先打後和,或者叫敗中求和。我的意思是說,目前我們不能同日本和談,若要和談不但會引起國際間的詫異,而且會遭到延安和全國民眾的反對。延安的共匪會推波助瀾地向全國民眾嚷嚷:大家來看啊,蔣介石還沒打就被日本人嚇破了膽,講和了。如果我們第一步不去講和,而是同日本打過一仗之後,吃了虧,遭到慘敗,這時再同日本講和,那誰也就無話可說了,認輸了,認錯了。全國民眾到那時候就會明白過來,而且會連連說:“還是蔣先生有遠見,沒有下決心同日本較量,否則亡國滅種不堪設想。”
汪精衛聽得入神,他這時風助火威似的插話說:“我同意張兄的意思。我還是那句話,英美都對日本懼怕三分,我們算什麼?和日本較量是非吃大虧不可的。”
張群有了“同盟軍”,講得更加眉飛色舞了:
“我的最後一句話叫‘和而後安’。這是十四字真言中至關重要的話。為什麼呢?因為我們同日本打過幾仗了,我們敗了,和談也成功了。
到那時候,日本就再不是我們的敵人,而是朋友了。好!主張收複失地、全麵抗戰的共產黨,就可以被我們收拾了。共產黨一解決,國家不就可以長治久安了嗎?”
蔣介石得到這個“十四字真言”後,心裏異常高興,真得感謝這個張群,好主意!好主意!
眼下,盧溝橋事變發生了,日軍完全是一副不獲全勝誓不收兵的勢頭,根本不容你“敗而言和”。“十四字真言”明明不靈了。蔣介石看出來了,張群也罷,汪精衛也罷,都無法解救他眼前的困境。倒使他難忘的是半年前周恩來留下的那句刻骨銘心印象的話:“戰爭迫在眉睫。”如果早聽了這警告似的提醒,他蔣某人就不會像現在這麼麵對日軍的突然進攻而無所適從有人形容,盧溝橋響起槍聲後,蔣介石像走鋼絲,不走不行,走也不行,快了不行,放慢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