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3)

我們在前麵寫了著名記者斯諾眼中的盧溝橋戰場,他是外國人,他的超脫,他的特殊身分,他的獨特的視角,構成了他的認識和結論;現在,我們要把一個中國新聞記者在盧溝橋戰地采訪後寫的通訊展示出來,讓人們的思緒和情感重新墜入到50多年前的那個真實的環境中去。

這個記者就是範長江,他的腳板與他的新聞作品同等齊名,他跑了許多地方,寫了許多新聞名篇。盧溝橋事變發生以後,他就立即趕赴前線,到了北平、豐台、宛平、盧溝橋、長辛店。這篇《盧溝橋畔》就是他在炮火中用腳板寫出來的,發表在1937年7月23日天津的《大公報》上。這篇通訊除了記載著作者對當時盧溝橋戰場所見所聞外,還有所議,使它有了靈魂,更增添了火藥味,把它稱之為政論性通訊更確切些。

新聞記者的敏銳和使命感在範長江的筆下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在盧溝橋戰地跋涉時腦子裏裝上了頗多的問號,這些都在《盧溝橋畔》中反映出來了。今天讀這篇通訊正是這些問號引起人們思索更多的問題,因而也就明白了更多的事情。

他寫了中國軍隊一再被日軍欺騙的事實,揭示了受騙就是軟弱,軟弱就會喪失國家生存地本質問題。他呼喊著,“理從哪兒談起”——

中國對外一次一次的小衝突,逐漸證明了中國一天一天地抬頭。人家一貫的方針,是要打擊破壞中國統一和強壯的趨向。他們這種希望,和我們生存的本質根本相反。這一個根本的不相容,說明了中國之必然會和他們不斷衝突。

去年我們軍隊飲泣退出我平漢、北寧、平綏三路聯絡要點的豐台。今年在我北方和中部唯一交通要道平漢路咽喉的盧溝橋,又發生重大事件。這真是“理從哪兒說起”?

日軍於七月七日夜間,攻擊我盧溝橋。盧溝石橋乃以東西方向,跨永定河。石橋之北,有平漢鐵橋平行而立,石橋之東,緊接宛平縣城。那時城內僅有二十九軍一營,負看守兩橋之責。日軍七日夜間,進入鐵橋東端,我軍一麵奉命守橋,一麵奉命對於日軍非待其開槍不得還擊。這太難實行的雙重命令,使寧護盧溝橋的我軍,眼看著人家在城周活動,不能出擊,現在已黑夜襲到鐵橋上來,當然要打了。然而雙重命令逼迫下的軍隊,仍然隻得忍耐下去,不敢開槍。但當夜人家由永定河上遊潛過河西的部隊,與他們河東的部隊東西夾擊,我們北方今日唯一咽喉地的盧溝橋便為他們所侵占了。

橋西五六裏的長辛店,駐的是吉星文團。他看橋一失守,怒不可當,他負著守護北方與本部各省聯絡的唯一咽喉的責任,主觀上上級給他的命令怎樣,我們不知道,但是客觀上這個橋太重要了,全國國民的熱望,乃至今後北方對大局所關的嚴重性,都不容這座橋為人所占有。他本於國民義憤,本於軍人衛國的天職,率領他部下悲憤痛哭的官兵,決定前進。八日夜間,陰森的永定河麵,隱蔽了數百衛國英雄之潛行,一刹那間,雪亮的大刀從皮鞘中解脫,但聽喊聲與刀聲交響於永安河上。九日清晨,河岸居民見橋上橋下,屍橫如壘,而守橋的人,已換上我忠勇的二十九軍武裝同誌了!

接著是奉令撤兵!原來交涉好的雙方於上午九時同時撤兵,由石友三12所統率的冀北保安隊三百人開入宛平接防。盧溝橋之本身,無法可守,最低限度要有宛平城才可以有守護的根據,九日令保安隊三百人入城,即等於將關係重大之盧溝橋交於三百保安隊之手。我們為了和平,已經忍受令我們無罪的軍隊含淚撤退。誰知九日清晨,我方反被轟擊數十炮。同時由北平開往宛平的三百名保安隊,又被阻擊於五裏店,頗有死傷,強求隻準保安隊五十名通過入宛平城,而隻準帶步槍,每人隻許帶子彈三十粒,要扣留保安隊所帶之機關槍。宛平方麵終日不見保安隊來,而我軍已撤,城外之日軍,人數雖略向後移,城東軍事要地之“沙崗”,仍在日軍手中。阻擋一日後,經北平再向天津日軍當局交涉,始準二百名保安隊入城,不準帶機關槍。

日軍旋又進至宛平城外,其後援兵源源而來。豐台的中國人眼看著以中國的鐵道,中國的頭二等客車,中國的司機,開著中國人民血汗買來的火車頭,載著人家的軍隊,經過中國的領土,開到中國的盧溝橋附近去打我們中國人!

人家準備好了,當然再攻,再攻沒有攻下,又講撤兵,又說好十二日雙方同時撤兵,誰知十二日人家又打我們一頓。

這回他們派了些監視撤兵委員,拿著地圖到我們宛平城裏,公開的把他們炮兵射擊目標定好,把我們的縣府、公安局、團部、營部、連部、炮兵陣地等,完全調查好了。於是他們的炮兵就一炮不亂的,打在我們那些要害地方。

十二日第二次受騙以後,中間不斷衝突,情勢緊張。日本國內宣稱動員四十萬軍隊,多少架飛機,關東軍從我們的北寧路源源而來,這些行動,當然刺激中國的人民,全國人心隨著緊張起來。記者從上海經鄭州轉徐州,再看看歸德、開封,又看看石家莊和保定,印象都很不差,無處不是蓬勃的生氣,無處不是顯示國運的好轉,軍民萬眾一心,單等機會捐軀以衛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