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井武夫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
“二十四日,我和鬆井特務機關長一同到進德社去訪問宋哲元,關於口頭約定撤退城內增援部隊問題,催促能在數日內完畢。宋回答尚未訂出執行計劃,特別問到撤兵時間,則說大概在一個月之後本來我們是為了迅速消除目前的危急形勢前去商議時間問題的,原以為雙方的差距不過是最近這一兩天的問題,不料回答卻說要在一個月之後,這已經出於我們的意外了,再聽其理由真令人啼笑皆非。我們問到為什麼需要這麼長時間?宋回答說:‘現在天氣太熱,等到稍微涼爽一些再辦。’我們對於宋哲元這種漠不關心時局的態度,毋寧說倒是嚇了一跳。”
宋哲元在已經接受了日軍提出的幾乎所有要求後,為什麼還遲遲不撤出城內的增援部隊,今井武夫探測到的“天氣太熱”顯然是膚淺的答案,我們暫且不提。倒是值得引起人們注意的是,今井武夫們移禍於人的虛偽姿態太有些欲蓋彌彰了。他們總是千方百計地把自己侵略中國的根源歸結於中方的“違約”、“挑釁”。實際情況是,就在今井武夫們去宋哲元的任所進德社訪問之前,日軍的大批部隊已經開進了華北,使平、津地區呈現著一派大軍壓境的陰森森的形勢。幾乎在他們會見宋哲元的同一時間發生了廊坊事件以及由這個事件延續而來的廣安門事件,這是日本中國駐屯軍有計劃的挑釁行為,它為日本當局發動全麵侵華戰爭提出了新的借口和時機,狡猾的今井武夫就是不提這兩個至關重要的事件。
廊坊當時是安次縣的一個小鎮,北寧鐵路從小鎮中間穿過。這一地區駐著29軍第38師第113旅第226團的部隊,是個兵城。小鎮大多是平頂房,沒有大的建築物,僅有當年德軍占領時建起的兩幢西式樓房。街麵上有些中小型商業和攤販,多半在路南。路北有三四條窄短的街道,零零星星散布著飯店、客棧什麼的。在這個小鎮上最惹人注目也最能抖威風的還要算駐軍和安次縣公安分局了。
從軍事位置上來說,廊坊是個必爭的要地。敵人為了攻陷北平,非把廓坊這個釘子拔掉不可。隨著盧溝橋前線的戰局日益緊張,日軍來到廊坊偵察地形、了解情報的次數也頻繁起來。他們為攻占廊坊找借口,作準備。
盧溝橋事變前後,上級給廊坊駐軍的命令就四個字:“備戰避戰。”再明顯不過了;要他們準備打仗,卻不要他們真的去打仗。眼看著敵人的輜重和軍隊日夜不停地開往盧溝橋戰場,去打我們的友軍,戰士們的心裏有多著急!指戰員們多次請纓就地殺敵,均被嚴令拒絕。一天,駐在公路邊沿的某營五連連長杜崴然給團長崔振倫打電話示批準他們打敵人。他帶著滿腔的火氣,說:“團長,請你另找個連長來代替我好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幾天來敵人絡繹不絕地從門口經過,官兵們早就咽不下這口氣了,弄不好就要打起來。如果真的把敵人揍一頓,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備戰避戰’這是上級的命令,我們都得遵守呀!”五連長想了個點子,他說:“如果不讓我們明著打敵人,那就允許我們改裝成土匪,離開軍營到別處去襲擊敵人,打了就跑。你看這樣行不行?”“這事我也不能答複你,請示以後再說吧!”崔團長層層請示,沒有得到批準。最使崔團長感到難堪和氣憤的是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一天,鬼子的一輛輜重汽車陷入小鎮中間的泥坑裏,走不動了。杜連長心想:按上級的規定對鬼子和車都不能打,可是在這裏呆的時間長了就難免不出事。怎麼辦呢?
他請示團裏,團裏又請示旅裏,最後又請示到師裏,師裏的一位副師長竟然作了這樣的指示:責令這個連的官兵,幫助敵人把車拖出來,快走了事。
“這不是意味著幫助敵人快去打我們的兄弟部隊嗎!”杜連長想。把這個指示傳達吧,違抗上級命令的責任,誰能擔當得起?杜連長正在左右為難時,幸虧敵人的汽車已經走了,為他解了圍。
事後,崔團長才知道公路上的那個陷坑就是五連有意設置的。他既高興又後怕,但更多的是擔心。他怕這個連隊以後會鬧出事來,不好向上級交待,就把他們調走了。
隨著日軍在平、津發動大規模戰爭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廊坊越來越成了必爭之地。
7月25日下午,日軍一列兵車開到廊坊,車上運載的是日軍的一個中隊兵力和通信隊的一部,他們說來廊坊是“修理電線”。38師師部當即通知226團對此敵嚴加注意,具體指示是:“讓敵人的列車進站或通過,不讓敵兵出站進街。”崔振倫團長派安次縣駐在麵坊的公安分局局長帶著翻譯與日軍接觸,提出了我方對他們的要求。日軍一麵應付,一麵又提出:“光在站內活動,怎能完成我們的任務呢?”他們要求與駐軍旅長接談。旅長劉振三便派一名上尉參謀為代表和日軍交涉,日軍堅持要旅長親自來談。劉旅長又派第226團中校團副楊某再去交涉。這回雙方進行了談判。日軍表現得異乎尋常的熱情,和中方人員合影留念,而且讓楊團副站在中間。楊團副對他們說:“你們的任務完成後盡快離開廊坊,以免發生誤會。”敵人要求出站宿營,楊團副說:“此地有駐軍,你們絕對不能在這裏宿營,還是趕快離開為好。”就這樣反複爭執,終無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