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鉤,半輪紅日懸掛在城樓邊將沉未沉,正是關城門的時候到了。
守城的兵丁著赭褐色兵服,披青藤鎧甲,一手提著三角戢,一手推著木柵籬,打著哈欠,準備關城門了。此地是北姚京都,上京城西門,守備森嚴,夜裏實行宵禁製度,一旦城門關閉,除了手持禦令的羽林軍,任誰也不能再進出城門。
打西邊官道上疾駛來一輛青布馬車,駕車的小廝眉清目秀眉宇間卻掩飾不住的焦急。馬車外部遍布塵土,然而官道清潔,是決計不會有如此多的塵土飛揚的,想必是從很遠的地方趕來。
兩個推動著柵籬的兵丁交換個眼神,便懂了彼此的意思,手下不快不慢依舊慢慢挪動著柵籬,卻也讓人指摘不出錯兒來——遠邊兒來的急客,有油水兒可撈!若是個窮鬼,不放他進門旁人也說不得,誰叫到點兒了呢。
馬車到近前,兵丁有些泄氣,遠看是青布車,近看還是青布車,半點多餘的裝飾和雕刻都沒有——窮鬼!
自然,態度就有些不耐煩:“城門關了關了,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小廝勒停棗紅馬兒,下車來陪著笑臉:“這位大哥,您看能不能行個方便,我家主人打西邊兒來,已經疾馳一路十分疲倦了,往回走又得倒回百十裏地去…”一邊陪著笑一邊暗暗往兵丁手裏塞著銅子兒。
兵丁掂了掂,有些嫌棄,常年守門的兵丁都是老油子,這樣的油水隻多不少,這幾個錢兒實在不放在眼裏。
兵丁瞥了小廝一眼,小廝愣了愣,還沒回過神,馬車內一聲嬌嗔:“雲生,究竟好沒好啊,怎麼眼見的到城門還停下來了呢。”
話聲比人快,青布小簾兒一掀,一名俏生生的丫鬟已經下車來,杏眼桃腮,烏發如雲,看了看兵丁和小廝,做了個半福:“二位爺,小姐知道您們守城辛苦,本不欲讓二位為難,但眼見兒天兒實在晚了,也是沒得法子的事,隻能求二位爺通融通融讓咱們進去。可咱們旅途匆忙沒有多餘的銀兩…”俏生生的小臉兒皺了起來,讓兵丁看著恨不能替她撫平了去,“不若如此,小姐隨身的令牌暫時交給二位爺,明兒個二位爺把今兒個守城的各位爺都帶上去青闕玉樓,隻消拿著令牌,擔保掌櫃兒的不敢收各位爺一分錢。各位爺守城辛苦,便算是小姐孝敬各位爺的,您看如何?”
一截皓腕一翻,一枚古樸不凡的綠玉牌便出現在兵丁眼前,映著西斜的最後一絲殘陽,一個篆體的“秦”字閃耀著沉甸甸的光芒。
兵丁乙從背後拉了拉兵丁甲,連忙好言好語的拉開了已經半合攏的柵籬:“不敢不敢,落日尚在,本就該放你們進去的,快進去吧,天兒晚了,別凍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