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明審視鄭載文,沒有答話。
鄭載文揉搓著那花穗:“從前,我們都以為你和韞宜才是一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以前的事就不必再說了。”
鄭載文扔開蹂躪得不象樣子得花穗:“為什麼不說?是怕我戳中你要害嗎?”
沈嘉明沉重的歎口氣,不似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沉重,他抬手指向天空:“阿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際遇,每個人都不會知道自己下一秒將會發生什麼,就好像你看天空,這雲生雲往,你既算不出這片雲往哪裏去,也不知道那片雲將從哪裏來。人生,或者命運都如是。”
鄭載文嘲諷的笑笑:“我一介粗人,並不明白這些。”
沈嘉明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言盡於此了。”
沈嘉明轉身走向秦好所在,鄭載文在他身後輕聲道:“倘若郡主及笄後我去提親,你會支持我的吧?”
沈嘉明頓了頓,答道:“好。”
腳步不停,向秦好走去。
沈嘉明落在秦好身邊,向她那邊擠了擠,女兒家的披風能有多大?不過剛剛容下兩個人而已。雲往瞪著他他也隻作不見,反正這個丫頭沒上沒下他是已經見識慣了的。
“托你的福,我們足足遲了一個時辰才到這裏,你又乘不得快馬,咱們午時肯定趕不回京城了,這午飯可怎麼辦?”
秦好依靠著他,並不著急:“怕什麼呢?咱們有雲往在呢。”
雲往果然眼神發亮:“野外才是我的主場!”當下便差使著冬喜上附近農家借一些必要的調料器具,自己到處尋找起能吃的東西來。
同行的少年們已經打算返行,卻見沈嘉明並沒有走的意思,沈嘉明一一與他們擊掌告別。到鄭載文時,他深深看一眼秦好,同沈嘉明道:“保重。”沈嘉明亦重重回他一擊:“保重。”
待行馬遠去,沈嘉明方跌坐下來苦著臉捂著手:“這幫臭小子!疼死我了!”
秦好笑哈哈,笑過了,拿過他通紅的手掌輕輕的為他揉捏起來。
沈嘉明背靠大樹,看著她烏黑的發頂,慢慢的出著神。
鄭載文喜歡韞宜,他以前竟然沒有發現呢。
也不知道帶秦好來見自己的朋友們是錯了還是對了。
雲往和冬喜各自拿著一大堆和小堆東西過來,冬喜放下和莊戶們借來的鍋碗瓢盆,見雲往發上有一片落葉,便伸手欲替她摘下,卻見雲往警惕的後退一步,冬喜哭笑不得:“你頭發上有一片落葉。”
雲往摸了幾把,把落葉撫下來了,頭發也散亂了。她卻根本不察,高興地同秦好稟報:“小姐,那邊不遠處有一處溪流呢,咱們過去吧,水邊少不了吃的。”
“噯。”秦好推推沈嘉明。
沈嘉明本不欲動彈,秦好又推推他,他方起身來,將秦好拉起來,又彎腰撿起披風,嘴裏嘀咕著:“就在這多好啊。”
秦好嗔他:“懶鬼。”
四人挪到溪水邊,雲往快手快腳的搭起個小灶台,一邊指揮著冬喜脫了鞋挽起褲腳在上遊抓魚,一邊在下遊將借來的鍋碗瓢盆洗得幹幹淨淨。
沈嘉明看著雲往拾掇,誇讚道:“她倒是挺勤快。”
秦好自豪得好像誇獎的是自己:“那當然,這些年在外東奔西跑,如果不是雲往,我們也不能過得這樣自在。”
沈嘉明狀似無意得提到:“她是你的家奴?可有婚配?”
秦好不察,慢慢說道:“雲往比我大兩歲,是南醴人,淝水之戰的時候沒了爹娘,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婚配嘛,倒是沒有。可是她和雲生青梅竹馬,我瞧著倒有幾分意思。”
沈嘉明根本回憶不起來雲生是什麼樣子,隻記得是個趕車的小廝,如此一比自然是自己身邊的冬喜更好,可此時也不便再提,便淡淡帶過了。
雲往穿入油菜花叢,尋著還沒開花的油菜芽尖一朵朵摘下,準備炒個菜心來吃。
冬喜這邊廂一叉下去叉到一條一掌長的鯽魚,正欲呼喚雲往,卻見那粉衣少女穿梭於金黃花海中,烏發被春風揚起溫柔的弧度,蝴蝶圍繞著她翩翩起舞,好像天上下凡的仙女。
冬喜發怔在原地,連魚掙紮掉到地上了也不曉得。
秦好“噯”一聲,心疼那魚。
冬喜方才回神,麵紅耳赤的滿地抓魚。
秦好狐疑的看向沈嘉明,沈嘉明望天,心裏暗罵冬喜也太不爭氣。
多刺的鯽魚燉到湯汁乳白,隨手扯一把新鮮的野茴香撕碎撒進去,頓時異香撲鼻;和莊戶們買的一斤白米蒸成了噴香的白米飯;一匙菜籽油,半匙炒了一把嫩生生、碧汪汪的菜心;半匙用來烤了幾隻現捉的田雞,皮剔得幹幹淨淨,隻餘下雪白細膩的嫩肉在火上滋滋的冒著油。雲往猶自遺憾,覺得剛剛開春的田雞不夠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