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好不知怎的,聽過這樣一句稚嫩的話後,竟然有些安心。
理理思緒,走進飯堂。
大家竟然都已經在座了,大伯一家,三姑,四叔一家,五姑。
秦好訥訥的紅了臉,暗地裏掐一把沈嘉明。
沈老夫人睜開有些渾濁的眼睛,道:“既然都來了,那就吃飯吧。”並沒有責怪二人的遲到。
大概因為老夫人在的關係,人人都安分得緊,嘴快的沈壁月也沒敢挑事。
仆從們魚貫端上飯食,擺滿桌子。
人人正襟危坐,緊閉著口吃飯,筷子碰碗盤的聲音、咀嚼的聲音、喝湯的聲音,通通沒有。靜得可怕。
秦好隻覺壓抑,很快她就吃不下了。心裏暗暗嘲笑自己果然是個野丫頭,一到這種正宗的公侯之家便水土不服。
沈嘉明暗地裏碰碰她的手,無言地安慰她。
秦好心裏總算好過了些。
飯畢,沈老夫人漱口後方道:“今日這新婦飯也都吃過了,你們便都回吧,不用陪著我這把老骨頭了。”
各家依言告退。
春華在老夫人耳邊輕語幾句,老夫人聽過出聲道:“從兒和新媳婦留下。”
秦好尚且不明,這新媳婦指的是自己沒錯,可這從兒又是誰?
沈嘉明在她耳邊輕聲道:“從兒是我乳名。”
沈老夫人半闔雙眼:“從兒,昨夜裏你可與你的新婦行夫妻之禮?”
秦好臉漲得通紅。
沈嘉明張張口,麵上也是連耳根也紅透,瞪一眼春華。
沈老夫人維護道:“是我讓她去的。”
秦好心中了然,喚他吃飯而已何須讓春華這樣的大丫頭來?當時她便疑心她是來查那檔子事兒的。
沈嘉明哼哼吃吃答不出話來。
沈老夫人睜開眼睛,慈愛道:“從兒,此事原不該我這奶奶來問,可你又不能指望你大伯父一家,又沒有旁人可以依靠,除了我關心,又有誰能關心過問?”
沈嘉明隻得無奈道:“孫兒記不得了。”
沈老夫人轉向秦好。
秦好臉紅得滴血:“我……沈……相公昨夜裏實在是叫不醒……”
意思是沒有了。
沈老夫人有些失望:“既是如此,回去便抓緊吧。聖上說了,倘若秦好誕下嫡子,便讓從兒承襲他爺爺的國公爵位。”
兩人隻能低頭答是。
從飯堂出來,二人俱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互相看看都笑起來。
秦好道:“沈嘉明,你不是很能嗎?又能種竹林又能種蓮藕,怎麼在你奶奶麵前大氣也不敢出?”
沈嘉明訕訕的:“你不也一樣?”
秦好反駁:“她又不是我奶奶!”
沈嘉明伸手一撈就把她撈過來提著,臉對著臉,鼻子對著鼻子:“誰說她不是你奶奶?”
秦好臉紅紅,用力掙紮:“你放開我!”
沈嘉明就是不放。
秦好短手短腳用力掙紮。
沈嘉明越看越好笑:“秦好你好矮啊,拎起你好像拎著一隻小奶貓。”
秦好一腳踹在他腿上,沈嘉明痛呼一聲鬆手俯身抱住腿。
秦好跑開老遠,叉腰頤指氣使:“小奶貓也是會咬人的!”做個鬼臉。
沈嘉明咬牙切齒:“你等著!”起身便去追她。
兩人笑過鬧過,總算走到明園門口。
秦好扯一扯沈嘉明的衣袖:“沈嘉明,等會我訓下人,你幫我壓著場子吧。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很緊張呢。”
沈嘉明豪氣道:“好。”
回來之後,秦好把所有明園的下人,都叫起來,烏泱泱的跪了一堂。管事娘子四人,近身丫頭四人,粗使丫頭十人,灑掃婆子六個,園丁兩個,外間小廝十個,近身小廝四個,帳房一個,管家一個。區區一個明園便豢養著下人四十餘人,和沈府相比,秦佑府上倒真是不夠看呢。
秦好隨手翻著賬本,並不說話。她心裏實在是有些好奇,像沈府這樣的三代公侯之家究竟以何為生?田地和莊子是肯定的,可是她在二哥府上也持過家,知道田地和莊子的收成折算成銀子也並不算多,至少是絕對撐不起這樣一個龐大家族的開銷的。長公主能擔負起是因為她有慶州八城二十一縣每年稅收的四成,沈家雖有公侯品級的封邑,可是依照她自己從聖上那裏獲得的兩千戶封邑實際兌現隻有兩個縣來算,沈家的封邑估計也是忽略不計。權貴鄙夷商戶,沈家自然也不能像二哥一樣經商,那究竟錢從何處來呢?
她合著賬本,一邊思索一邊手指輕輕敲著黃花梨木的桌麵,不言不語,轉眼就已經過去了半刻鍾。
沈嘉明從旁邊碰碰她,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句:“也差不多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