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信之總是皺著眉頭,滿腹心事的樣子,別人問他,他還總是會說沒事,隻言片語就把人打發了。
所以別人都以為他跟大師兄一樣是不容易相處的人,其實裴嬰最清楚,他隻是懶得跟別人說而已。因為就算說出來,也得不到任何一點幫助的。而裴嬰自己,則隻是因為沒有什麼可在乎的東西,所以他的眼睛裏什麼都看不到。
裴嬰和顧信之看起來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根本就不會是那種能夠走在一起的人。
可是顧信之打破了這一切。有一天,他忽然主動找上了裴嬰。
他叫著裴嬰的名字的時候是那樣自然親切,裴嬰恍惚間以為他跟自己已經熟識多年。
可是進書院這麼多年,他們從未說過話。
顧信之問他:“你將來想做什麼?”
裴嬰認真地想了想,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他確實不知道,他之前都是按照夫子說的去做,去成為玄貞書院的支柱,成為萬人敬仰的劍聖,在劍會上輕輕鬆鬆擊敗所有人。
可是如今有人問他將來想做什麼,他卻迷茫了。
顧信之笑笑,沒有繼續刨問,轉而說起了自己:“你知道我將來想要做什麼嗎?”
裴嬰還是搖搖頭。
“我想要找到一個人,跟他道歉,把生命還給他。”
“為什麼?”裴嬰第一次有了好奇心。
“因為我欠了他好多好多條命,本來我這一條命是不夠的,但是我也隻有這一條命了。我想我把我僅有的一條命還給他了,他應該就會氣消了。”
聽到這裏,裴嬰抬頭望天,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他在想這命要怎麼還呢?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他。”顧信之又說。
“你不知道他在哪裏嗎?”裴嬰問。
顧信之搖搖頭,說:“我知道他在哪裏,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找回他。”
裴嬰輕輕皺眉,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許多年後再回想起來,裴嬰卻明白了一切,那個時候的顧信之肯定記得前世的所有事情,但是他卻忘得幹幹淨淨了。
那個時候顧信之指的“找回他”可能就是讓他重新想起過完。可是在想起過往之前,裴嬰忽然找到了自己想要堅持一生去做的事情。
既然他的人生除了劍就是空白,那就讓劍成為他的人生。
追求極致的劍道,成為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劍聖,達到一個從未有人達到的劍術高度。
當他以為自己的一生就要這麼過了的時候,顧信之不知道用什麼方法竟讓他想起了從前的一切。
那段肮髒、混亂、痛苦的記憶就那麼硬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與此同時,他的心裏不斷地有一個聲音叫囂著讓他複仇。
他再也無法靜心練劍了,他所追求的道終於被這段記憶毀了。
顧信之曾經把劍遞給他的手中,親手幫他把劍遞到自己的脖子上,對他說:“我的命,你拿去吧。”
可是裴嬰根本就不想拿他的命,他要他的命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