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中客(1 / 2)

夢中客

盛夏炎炎,晚來風急,吹不走傷心事,反倒落得蛙聲孤寂。大好夏夜被沉悶的空氣所攪壞,隻剩下荷塘中盛開的荷花和著一盞孤燈在風中搖曳。

烏雲蔽月,有些悶濕,想必又是一場暴雨。趕緊的,勤快的人兒收了窗杆放下窗戶躲在屋內靜候暴雨。

這是臨河的長街,一條線上全是青石板,不時滴答滴答是歸來的馬蹄,可惜總是從她門前進過卻不曾停下。

挑燈,殘缺的燈芯即將熄滅,一隻飛蛾衝著火光奔來,在空中撲哧幾聲迎頭撞上橘黃的火光,霎時光芒閃爍隨機煙消雲散,殘軀冒著青煙,小小生命就此終結。

她掂著指尖,偏過頭壓在勝雪的肌膚上,慵懶地趴在桌上,靜靜看著指尖可憐的飛蛾,自言自語:“飛蛾撲火,你又何苦放棄這短短一生。可我羨慕你,羨慕你不怕死,還要讓哪些文人墨客歌頌。你說,人死能有你這樣待遇?會有幾人傳誦?”

指尖一彈,可憐的飛蛾殘缺劃過弧線,在黑幕中消失不見。窗外風聲大作,從木窗飛來悶濕的熱風,帶著大雨前特有的濕氣。燈火依風搖擺,大有熄滅之勢。她起身,邁著款款細步依著窗,望著夜空,烏雲已然閉月。突然雷光閃爍,隨後霹靂聲起。霎時傳來鄰居尖叫,也不知是什麼膽小的女子依偎在夫君身旁,縱情享受著膽小的溫馨,而她不能。

獨自莫憑欄,青石街上行人匆忙往回趕,隻怕家裏人等得心煩意亂,不多時街上也偃旗息鼓一般,落了寂寞無聲。隻剩下客棧酒鋪的招牌在風中淩亂,不多時連這些自由的布條都喪失了活力,雨聲漸漸大作。

映入她眼簾的還是熟悉而陌生的夏雨,那一年正是這種時候,在大雨中眼見他離開。在她紅唇間點下離別的那一吻,連一抹淚都沒能留住,他便轉身消失在雨幕中,再沒出現在她眼前。

如今,又是夜雨秋池,人兒獨立,任西風拂麵。突然沉寂的街上傳來鏗鏘的馬蹄聲,一匹馬飛梭在街上,漸漸奔近。木訥的她偏過頭瞟了一眼,隨後繼續望著遠方,遠處山巒連綿在黑夜下更顯恐怖。

馬駐,馬背上的人身披蓑衣帶著鬥笠,看打扮是軍營中人,他下馬,敲門。

她聽到門扉聲,再往街頭看去,那人敲著自家門。她也說不出欣喜,隻管淡淡問:“何事?”

軍中人仰頭一望,但見這少婦容顏姣好卻眉峰皺起未曾展開過。來不及多看幾眼,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大叫:“樓上可是徐氏?”

“正是小女子。”她隔著窗做了個萬福,“不知官爺有何事?”

“這是徐文的遺書,你且收了,節哀順變。”

心底一驚,半晌呆若木雞,她輕輕一歎,眉頭舒展,掌燈下樓,從軍士手中接過遲來的信。伴著馬蹄聲起,門扉輕掩。她倚著門,將信抱在胸前,緊緊貼著心口,仿佛摟著夫君。顫巍巍,單薄的身子在雨聲淅瀝中跟著此起彼伏抖動,是顫栗,一雙青蓮小腳提不動,在梯上磨蹭半刻終於重新趴在桌上。窗未閉,雨濕濕涼涼打在她身上,燈火依舊倔強不息。

終於她露出笑容,打開信,抽出泛黃的紙,借著燭火詳詳細細看了三遍,短短百餘字,看罷,重新封好。

做回梳妝台前,一掃先前落寞,對著銅鏡一番梳妝打扮。穿上那年的紅衣,淺淺畫眉,朱唇輕點,抹胭脂,貼花黃,果真一副絕世模樣。隨後,她將那封信收在胸前。起身去床底下拉出一個木箱。

木箱上沾滿灰塵,樸實無華。緩緩打開,伴隨著潸然淚下,窗外驚雷,大作。

又從另一間屋子傳來一兩聲艱難的咳嗽。

木箱裏躺著兩根精致的小竹子,是兒時的竹馬。過往浮現眼前,無憂無慮的孩童駕著竹馬奔騰,女孩跟不上男孩的步伐,隻得嬌嗔帶著埋怨:“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