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花瓣上升得如此之快
黑暗中的花瓣上升得如此之快
越過我們的肩膀
越過我們的瞳人
超過我們的預期
也超過我們的驚慌和憂慮
黑暗中的花瓣上升得如此之快
是因為無休無止的迷霧
還是因為此刻你握著我的手
是因為音樂中蘊藏著無法知曉的秘密
還是因為幸福的淚水無處不在
2010.6.7
才女薛濤(外一首)唐亞平
胭脂的笑容揚起粉塵
飄逸的手腕順勢而來
一條腿上的老街關門閉戶
簫笛聲中人去樓空
旋轉的河流繞屋而過
美人們善於長眠
在睡眠中回避眼前的麻煩
在睡眠中以逸待勞
夢中的笑聲雲雨豐沛
漫長的麵孔由遠而近
別致的狼毫娓娓而來
淡粉淡綠的紙箋芳齡不變
顛鸞倒鳳的文字
流芳百世
給歲月寫信
經由每一片葉子
到達子夜回到手中
從寫作中來到寫作中去
風蕩來蕩去像不朽的樂曲
四麵楚歌十麵埋伏
讓混亂的情緒攪成旋律
使寂寞的日子可以充饑
祥雲狀的麵貌導致甘霖
知足是一筆財富
隨之而來的樂趣
像一麵稱心的鏡子
知恩圖報
留下一口老井
即便它無人問津
美女西施
美是一種殘酷的戰爭
傾國傾城之貌
讓曆史忍無可忍
曠日持久的嫉妒
不分男女
東施們不斷上演
深入人心的戲劇
一壇陳醋開胃的酸
浸透變幻的臉蛋
挑逗是一種愉快的襲擊
美人們從睡眠中找來兵器
生鏽的矛盾可以應急
我站在盾的前麵
與夢中的敵人交戰
美貌掠過刀光劍影
回合十分冷靜
不動聲色
眼看手中長矛慢慢變軟
像一襲水袖飄飄欲仙
夜是無邊的疆場
枕戈待旦的醋和烈酒
使英雄美女心灰意懶
七竅生起烽火
一片狼藉的屍體
我是其中之一
我在矛盾之中亭亭玉立
受兩種兵器的要挾
默默吟誦戰鬥檄文
結果便不言而喻
敵人埋伏在盾的後麵
僅僅是銅鏡上的浮雕
麵帶微笑跟隨黎明的雞叫
睡袍上的鳳凰鬧著饑荒
逼我馬上起床
來不及打掃戰場
鏡子裏全是戰後的景象
隨地亂扔的衣服
像一堆狼藉的屍體
我是其中之一
有些屍體比活著更有魅力
更能進入曆史
荒漠中的白骨
比生命更形象生動
死亡是更純粹的風景
貝類的軀殼都很美麗
可以用來製作神話和首飾
一如西施的名字成為形容詞
有人一生沒見過鏡子
有人一生沒見過西施
我得麵對鏡子細心梳洗
保持房間內的秩序與和平
隨手翻閱一張報紙
有專家學者的權威考證
說西施和東施是孿生姐妹
她們羞羞答答又聾又啞
容易被人傳為佳話
杏子和葡萄偃旗息鼓
幫助我消化胃裏的食物
長江水(4首)楊鍵
荒草不會忘記
人不祭祀了,
荒草仍在那裏祭祀。
大片大片的荒草,
在一簇簇野菊花腳下犧牲了。
你總不能阻止荒草祭祀吧,
你也無法中斷它同蒼天,
同這些野菊花之間由來已久的默契,
為了說出這種默契,
荒草犧牲了,
人所不能做到的忠誠,
由這些荒草來做。
荒草的蒼古之音從未消失……
泥土
一個衣服打著補丁的鄉村婦女在挖我,她大概四十多歲。
她的腳有力地踩在我的黑身體上,
她一鍬一鍬地把我這個死神挖開。
我本來是平的,現在隆起並疏鬆了,
她很利索地把我放下,
在我死去太久的身體上她想有一番作為。
長江水
我十七歲,
陪你去死。
你是我的夫君,
我陪你去死。
如同我從前陪你去賞花,
死,乃是一種陪伴,
沒有任何悲慘,
我隻是養成了忠貞的習慣。
你說你的國家亡了,
我醉於你的摔琴而亡。
我十七歲,
陪你死於長江水。
我曾想
我曾想,
要是我能說出自己的創痛,
我就安靜了。
有一次,
一片被割倒的麥子說出了我的創痛。
它們被割倒時有一陣幸福溢出大地,
它們活著的目的就是被割倒,
它們被割倒時溢出的幸福說出了我的創痛。
一縷青煙也曾說出過我的創痛。
它是怎樣說的,
我早已忘記。
如同一粒遺失的麥子,
無法找到。
牧羊記(3首)雷平陽
窮人啃骨頭舞
我的洞察力,已經衰微
想象力和表現力,也已經不能
與怒江邊上的傈僳人相比
多年來,我極盡謙卑之能事
委身塵土,與草木稱兄道弟
但誰都知道,我的內心裝著千山萬水
一個驕傲的人,並沒有真正地
壓彎自己的骨頭,向下獻出
所有的慈悲,更沒有抽出自己的骨頭
讓窮人啃一啃。那天,路過匹河鄉
是他們,幾個喝得半醉的傈僳兄弟
攔住了我的去路。他們命令我
撕碎通往天堂的車票,坐在
暴怒的怒江邊,看他們在一塊
廣場一樣巨大的石頭上,跳起了
《窮人啃骨頭舞》。他們拚命爭奪著
一根骨頭,追逐、鬥毆、結仇
誰都想張開口,啃一啃那根骨頭
都想豎起骨頭,抱著骨頭往上爬
有人被趕出了石頭廣場,有人
從骨頭上摔下來,落入了怒江
最後,又寬又高的石頭廣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