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量不一的黑暗。
不要試著找我
不要試著找我。低沉的人。
有低於秩序的執迷。
低於線路的行程。公共汽車。
每一站都有人懷揣修辭的力量。
但坦白地講,有些汙穢是非語法的。
非人性的。良知在每一個座位中都帶有熱量。
都以異音的資格承擔烏雲。就像
我從一張報紙上禮貌地醒來。
又被撕碎。阿赫瑪托娃
四分之一的希臘血統。白銀的月亮。
整個世界都是異鄉。
而皇村。幹草上的婚姻。
明亮。靜謐。有不可爭議的刺眼的硫酸銅的顏色。
銅的折磨人的聲響。野狗之家。
“我們全都是酒鬼和蕩婦。”
玫瑰紅的披巾。大部分時間緊靠壁爐。桌上。
一杯咖啡。不加奶。悲哀。
它與卑劣相互排斥。
那些不穩定的窒息。鈴鼓的擊打。
暗下來。
硝煙和翻耕過的肉身田野。高傲。
嗬,美多麼可怕。
“既然不能給我愛情與和睦,
那就賜予我苦澀的名聲”。
存在之難
那是不容分說的勇敢,
愚蠢的僻靜,是一張紙
迎向它的供詞。迎著
筆的尖利。
和呼吸中上漲的河。
始終有一個力在暗處。
霧不重。它就要求更多的迷惘。
它需要沿岸。需要罪。
需要更多的生活,從具體的出發點,
釋放出喋血斑斕的另一麵。
在望京。時光被反鎖在
眾人的肺裏。顯然它有很多哮喘的燈,
很多卡槽。而且
在與迷途長久的對立中
它有額外的痙攣。
生活就是從這裏
釋放出鎂。它看上去多像
一個單數世界的閃耀。
孤立因此也近似一種權力,
猛烈。曖昧。瘋。
而就素食而言。
我所在的崩潰,
還不能克服瞬間的傍晚。
我所努力勸阻的消費
仍是固執的、薄霧的、反芻的。
今天。我決定去散步。
它常常提供壁壘、縫隙、隱身衣……
它讓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
“高聲寫作”。雖然
我隻同意其中的減法。
在的。無名的在。
求的。無所求的欲念。
一直用推論將我推向一麵鏡子,
推向它的深處,
更激進,
並帶著更多的拒絕。
我的歌聲先於我拜訪黑暗(3首)淩越
以善的名義
以善的名義,
我們塑造良心的法則,在天性之外。
我們在擁擠的車上給孕婦讓座,
去郵局給遠方的孤兒寄奶粉,
我們自己收獲感動,
我們自己是這善的受益者。
從生活的廢墟裏收集照片和淚水,
我們祭奠的是生活本身。
以善的名義,
我們釋放遭囚禁的軟弱,
在歲月的虎視中,枯樹恢複了生機。
惡在蘇醒,露出尖利的牙齒。
以善的名義,我們送上牛奶和麵包,
以善的名義,我們豢養惡。
以善的名義,
我們祝福天地間受苦的人,
但不要在莊嚴的寺廟裏乞求,
彎曲的膝蓋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虔敬的表情和愚蠢何異?
也不要急於在施舍中展示它。
災難適時到來,
哭喊、懺悔、內疚、埋怨、憤怒適時到來;
把幻想搗碎吧,
把臉埋入掌心,
這是善的勸告,這是反躬自省的時刻。
以善的名義,
我找到這首詩的節奏,
我捕捉到光的軌跡,樹木靜謐的年輪;
卑賤者,孤苦的農民和工人進入視野,
我寫下來的字句,卻有一種清晰的歡愉。
以善的名義,背離善,
我們隻是在門外叩擊著門環,
而無言的善在庭院裏出神,
想著要為惡留下一個容身之所。
是誰將我送到此地?
是誰將我送到此地?
讓我在這僻靜的房間冥思苦想,
畫麵一個接一個,像草葉上的露珠。
是誰讓我一個人擺弄著書卷,並不孤獨。
(窗外,節日的噴泉洋洋灑灑,
孩子們在單排滑輪上嬉戲)
水上的旅程被波紋覆蓋,
我的旅程被黑夜的幕布覆蓋。
是誰迫使我伏在狹窄的案邊,
在文字的叢林苦苦找尋甘泉,
在平靜的鍾點裏醞釀輝煌的戲劇。
我日複一日,
帶著視網膜上不曾消退的形象坐到桌邊,
帶著風遞送來的耳語坐到桌邊,
我試圖讓它們在文字裏成形,
像熔爐吐出金黃色的鋼板。
我用文字鍛造我的生活,
我用過期的激情鍛造我的詩篇,
整齊、紮實、性感,一點兒也不羞慚,
而生活和詩篇重新誘使我犯錯,
這一場角力,並不遜於上天的預設。
是誰讓我接受這命運,
人的命運,從嫩芽經由盛放再到枯萎,
是誰驅趕著夏日到那永久的荒蕪之地?
是誰將女人和孩子帶到我們身旁,
還有爭吵、愛戀和欣慰。
是誰讓我們嚐盡哭泣和歡笑,
但並不赦免那唯一的結局。
是誰在修剪大自然的殘枝,
並將它們投入洗刷恥辱的火堆。
灰燼,是誰一再賜予我們,堆積到我們的心靈。
是誰在我們的理智裏摻雜了激情的種子,
我們因而陷入癲狂,為愛和榮譽,
為在犧牲中獨自閃耀的玫瑰。
我們陷入癲狂,自顧自,
是誰取消了眾人的聯盟,為了
一個人的慶典,以及那不為人知的交戰。
是誰在我們伏案時、朗誦時,沉思默想時,
將我們自己鍛造成詩篇,和我們默念出來的詩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