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而孤獨。
我的歌聲先於我拜訪黑暗
我的歌聲先於我拜訪黑暗,
我的歌聲像鴿子
在劇場裏孤單地盤旋,然後消失。
我的歌聲從童年出發,
我的歌聲歡快、激越,奔赴忘川,
一路迷惑著眾生,
讓他們忘記生的痛苦其實無所不在。
我的歌聲不會欺騙我自己,
當我歌唱,我感到有拳頭擊向天空深處,
但被一朵雲拯救。
我的歌聲激起有限的掌聲,
它不再期待潮水般的歡呼,
它要擁抱自己的回聲。
鋼琴師,加一個節拍,
我要的是聲音融入靈魂的過程。
女人,扭動你的腰胯,
炫耀般從舞台上走過,
我的歌聲模擬妖豔腳步優雅的節奏。
舞者,請加快你們的步伐,
跟隨我在腳手架的陰影上攀緣。
我的歌聲踩著我的腳步,
而我踩著黑暗的腳步,越來越急促。
我在空蕩蕩的舞台上來回奔走,
我恍惚回到童年,和我的兄弟無憂地嬉戲。
歡快的畫麵快速閃回,
瘦削的身影敏捷而孤獨。
我的歌聲穿越時間和空間,
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要把眾人的目光引向不存在的天國,
可是如果沒有天國,
我在哪裏安頓我的歌聲?
黑暗,讓我們交易,
請帶走我,而我的歌聲將纏繞你,
讓你在悲傷中依然神采奕奕。
隻有黑夜適合一顆幹淨的心(2首)江非
空地
今年的這個秋季我常常獨自漫步
經過一條短暫的街路到達郊外的一片田地
那兒似乎已經荒廢了很久,甚至沒有其他的人會出現在那裏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習慣地走向它
為什麼路上總是散布著無數的枯枝和礫石
每一條路都在走向終點,每一條路
不論通往何處也都將沿著原路返回自身
雨季慢慢地過去了,氣候開始變得清爽幹燥
有一天黃昏我又來到了那兒
我看見那兒的事物都已經變得清晰
矛盾和界線都得到了增強和處理
蒼茫的落日在艱難地埋入地下
而另一種顏色瞬間占領了大地
空地到處呈現著複雜的摩擦與對峙、崛起與衰退
在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個仍在勞動的人
天黑了,他還在路邊的水果園裏孤獨地轉來轉去
他的袖子牢牢地挽著,手堅強地向上舉起,一個水塔
被高高地矗立在他的園子裏,仿佛周圍的事物
都要被它喚醒。任何事物都要被一隻手找到並被深深地撫慰
2010.11.29
我熱愛那些成雙成對的東西
我熱愛那些成雙成對的東西
在草坡上,低頭吃草的一對公羊和母羊
在草垛邊,耳鬢廝磨的一對公牛和母牛
太陽緩緩升起的東方和漸漸回家的西方
母親的膝前,一雙繞來繞去的兒女
這樣的日子,不像從前
世界上什麼也沒有
到處空空蕩蕩的
沒有什麼好熱愛,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隻怕孤獨一樣東西
我整天因為孤獨而不快樂
每天深夜,母羊山上的那個趕羊的人
都趕著一隻沉默的黑羊,走向世界的盡頭
可世界根本就沒有盡頭
一切都不知道安置在哪裏
水也不讚頌什麼
水不是一首讚美詩
水是太平洋中的一隻笨鴨子
2010.08.09
無可奉告者魔頭貝貝
1
舊耳朵聽新聞。
回音變成我的一部分。
涼下來的血,沾染了插圖。
弄皺了床單,西紅柿
炒雞蛋,養老保險,偶爾的精液……
大風吹麥穗
製造的狂亂。當收割機
開進視野。
身外我順應
他人的肖像。用心髒的白眼。
用顱內的酒杯,我跟你
隔三差五換盞。
你的氣息像流逝那樣不可挽回。
一封沒有拆開的信
像早晨的夜晚。像飛蛾
撲火。一點兒蜜,一點一點消散。
星空和懸浮感。
搖曳在輪椅上的高聳裏
酸澀的含苞。一根根被擺弄的牙簽。
2
糾纏的根曾經響亮簡潔。
十八歲開始的沉悶。皮帶
在獄卒的夏日冷颼颼。
月亮的暴力。被猛地
折斷,細枝嫩葉。
空白的手掌。二十年
像剪掉的指甲。
清水在混濁裏,縫著嘴唇。
中午的滑翔。一陣
細碎的落花。
帶著螢火蟲的明滅
映現在藍天的屏幕上:川流
不息的人類。滔滔的爭論與
飛濺的囁嚅。越是無言,絕望
的麵孔越清晰。
和你的談話仍在
放晚自習的學生間持續。
一覺醒來。地平線
仍像勒著我們的鋼絲。
早晨和早點。像艾滋和愛戀。
3
早晨和落日。像露珠裏的瘋狂。
在漏洞中喊叫。在父母跟前
愉快地吃喝。
抓住
抓不住的浩渺。在抽簽和賭博
統治的盡頭。蒼老的男孩
是我今天的鄰居。在監獄外麵。
我被釋放了好像還沒有。
瓶子裏的蒼蠅
與頭頂的菩薩,捆綁在一起。
廚房,衛生間,產房,太平間
處於一條直線:在隻屬於你
一次的顫抖的問號裏:流淚時
不要弄出聲音。
我妻子上午為顧客做美容下午
一般打麻將。
對錢幣的追求,像嬰兒吃奶。
被反複推翻,那聳立的低矮。
在內部,一米或一千裏的地方
離心肝
最近的位置。偶爾有一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