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步子,百裏長歌正準備進去看一看。
剛才聽到的嘀咕聲逐漸清晰起來。
“喲,這不是傅少爺麼?怎麼跑到這扶風閣做起下人的活計來了?”一個半老徐娘的聲音滿是諷刺。
“吳大娘,您不常來這後院,興許還不知道,傅少爺可是每日都要進這扶風閣來打掃一番呢!”另一個略微年輕的婢女耐心解釋,語氣裏卻也盡是不屑。
“嘖嘖……”被稱為“吳大娘”的中年婦人斜眼抱著手,眼神裏更添幾分傲慢,“也不知這打的什麼主意,要知道即便大小姐再不受寵,那也是皇上明旨昭告天下的準皇長孫妃,豈是你這沒權沒勢的人能肖想的?”
聽這二人的對話,百裏長歌算是瞬間明白了,她放輕步子,踮著腳尖悄悄進了院子閃身到一棵老槐樹後麵。
天色昏暗,扶風閣裏隻在正房門前點了一盞風燈,依稀可照出正蹲著身子打理花草的男子。
男子一身布衣漿洗得發白,借著燈光才勉強看得出原來的一點藍色,麵容清秀幹淨,一雙柔和的眸隻緊緊盯著眼前的花盆,手裏拿著一把鏟子輕輕鬆土,仿佛沒聽見旁邊那兩個女人的對話。
春寒料峭,沁入骨髓,百裏長歌衣襟有些單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再看向男子時,發現他也同自己一樣穿得極少。卻依舊隻是認真的給花盆鬆土,仿佛察覺不到冷意。
由於隔得太遠,百裏長歌看不到花盆裏種的是什麼,但十年前的一段對話卻突然跳進腦海裏。
“卿雲哥哥,天香牡丹栽在大梁是不是不能開花?”出府那年臨行前,這個叫做傅卿雲,比她大兩歲的少年來京郊外的送君亭送她,二人相顧無言良久,最後開口的竟是這一句。
“能!”少年拍拍胸脯,眉眼堅定道:“等你回來,我一定讓你見到天香牡丹開花。”
心頭微微一刺,隨後泛開幾圈漣漪,百裏長歌垂下眸。
聽府裏的老人說,傅卿雲是她從未見過的姑姑與一個男人產生私情後生下來的,生下傅卿雲後,姑姑和那個男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如今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音信。
算起來,傅卿雲的身世比她還可憐,這個無父無母的男子,自小過著連府中下人都不如的日子,他不善言辭,府中很少有人會關心他,就連身為親舅舅的侯爺百裏敬也從不過問他的事情,所有人都當他是百裏家的恥辱。
在這一點上,百裏長歌是疑惑的,既然傅卿雲是私生子,當初生下來的時候為什麼要留下他?
但從小到大,自己能說話的似乎也隻有這一個表哥了,所以私心裏,百裏長歌又覺得很幸運,幸虧當初傅卿雲沒有被丟棄。
剛才說話那婆子是外院廚房打下手的,百裏長歌隱約記得她,另外的年輕女子便是三小姐百裏珊身邊的大丫頭靈春。
二人見傅卿雲低著頭不說話,對看了一眼後又想出言諷刺。
再一撥寒意來襲,百裏長歌終於有些站不住。
“卿雲表哥……”她從老槐樹後麵出來,滿麵笑容。
傅卿雲乍一聽到百裏長歌的聲音,驚得險些鏟到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