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燕們整日裏都在家中嬉戲,壓根兒沒想到飛向窗子,看看街麵。黃昏臨近時,一隻陌生的迷路的雛燕飛來了。他疲乏地撲進窠中。三隻羽毛豐滿的雛燕立即從貯藏室撲撲棱棱地飛來,好奇地望著來客。夜晚,雛燕們擠在一起入睡了。雄燕和雌燕卻安歇在柴柵中的細木橫梁上。清晨,那隻年長的燕子來了,和迷路的流浪者說了句話兒,就一起飛去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燕子哥兒們飛向街頭的道路已經打開。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飛向窗口,由於風吹也是由於本領欠熟,他們紮煞著翅膀停在窗上,回頭張望著。
啊,太陽!象海洋般遼闊和充滿陽光的世界在怎樣歡迎著他們啊!在大地和高空的彩雲之間飄響著多少隻鳥兒的嗚聲啊!有多少沒有見過的長滿紅色球果的大樹在歡樂地擺動啊!有多少英武的大鳶在陽光下飛翔啊!每隻雛燕都在想著,他們一定也會成為那樣強而有力的大鳥。但是,腳下的世界又是多麼深啊,記得有一次爸爸和媽媽從窗上仰身而下,最初幾乎完全沒有展開翅膀,想到這裏,心都收縮了。
燕子媽媽和燕子爸爸正停在橫過道路的電線上,望著自己的孩子。
中午,我看到,這對父母怎樣威武而又憤怒地在田間驅趕著鷂鷹。那隻龐大的蠢笨的鷂鷹在麥茬地上空畏葸地退卻著。
他們則追逐著他,在他的身上盤旋著,撲到他的頭上,用那小小的喙兒凶猛地啄著他。
從這天起,頂樓就空落了。一天夜裏,雛燕們在窗口並肩地停了一會兒,望著夜空中黃色的牧夫星座。此後,就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過夜了。人們隻是看到他們在家屋上,柴棚上,在枝葉繁茂的金色的菩提樹上,在那充滿了愉快勞動聲音的田野上,幸福地飛翔著。他們彼此迎麵地飛來又飛去,銜尾飛成個大圓圈,仿佛是一顆顆小小的黑色的行星。家屋、柴棚和菩提樹都被穿織進由疾飛組成的迷蒙網眼中,仿佛它們也和燕子一起在藍色的秋空中飛翔。
不久,又空落了,不僅在頂樓,就連周圍也寂然無聲了。
聽到的隻有凋謝的樹葉悄然落地的聲音。禽鳥都飛走了,隻有那些不願長途跋涉到熱帶遠方去的鳥兀才留了下來。在這樣天高氣爽的日子裏,我是在田間電線杆下的新鮮幹草垛上過夜的。一天深夜,在輕鬆的田野之夢中,我感到一雙目光在望著我。我睜開了眼睛,迎麵的電線上停落著一隻燕子,她那小小的眼睛定定地望著我。這是那隻熟識的年長的燕子。她的目光仿佛是我所喜愛的歌曲的最後回聲在我的心中回響著。
白樺之歌七月逝去了。藍色的天空蒙上一層淡淡的白色。樹葉兒發硬了,而風兒也越加猛烈了。
聽吧,聽吧,這時枝葉蔽空的白樺樹是在怎樣地鳴響著啊!
人們會聽出:這裏有著日益臨近的秋天的預感,有著林葉韻短促歌聲,有著鳥兒的啁啾之聲,有著風擺白樺枝的甜美感覺。
瞧吧,瞧吧,是怎樣的金色雪花飄落向田野和樹叢啊!人們的腳下已是發著白色的雪堆了。把淡紅色的小雪花抓起來,用手掂量一下,人們就會猜想到,這是新的白樺樹種子。每一粒白樺種子都能夠生長。在刮風的日子,裴舒格將會增加多少音響啊!腳下已漲起了紅色雪花的島嶼。
在雲影下在晴朗的日子,隻要你凝神望著天空,就會看到你所想見的一切。即使薄雲輕卷也無妨。那時,陽光不刺眼,風兒也清涼,而你卻仿佛置身在很早以前到過的遙遠的地方。風兒吹動著白楊樹葉,流散出輕輕的琮琮聲,仿佛是遠處無數攘動著的花崗石碎塊相互碰擊的聲音。
雲影消逝了。可是白楊卻還使空氣中充塞著花崗右碎塊碰擊著的淨琮聲,爽紅的圓圓的樹葉在隨風飄落著。
在這裏,我想起了遙遠的地方。在天山的群蜂之間,或是在堪察加的淡青色的峽穀中,我將會記起這些山崗,這些金色的小樹林。我們就是這樣在心中重溫著自己走過的祖國無邊遼闊的大地的。
祖國就這樣愈來愈深廣、愈豐富,就這樣倍加幸福、倍加愛惜地珍藏在人們的心中。
丘琴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