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海明威,這頭老獅子(3)(2 / 3)

有些苦惱的美國企業大亨們,跑到博林根請榮格治病,上麵說的好象就是榮格提供給他們的診斷,並附有治療的方子。

那麼,榮格會向海明威說些什麼呢?在海明威的晚年,他已經達到了大部分合理的目標:他有錢,受到崇拜和模仿,他的讀者幾乎遍及全世界。把作品寫好,始終是他的最大的野心,而現在,象我說的,他已經成了世界上最有名氣的作家。統計一下報上刊載他的業績和言論的欄目和篇幅,就可以證實我的說法。在西非兩次飛機失事之後,他獲得了一種幾乎是舉世無雙的特權,就是閱讀他自己的訃文,那些訃文論長度可以和後來歌頌丘吉爾的那些悼詞相比。同年,即1954年,他獲得了諾貝爾獎金,他的地位可以說已得到了承認。然而,他總是感到鬱悶和沮喪,就象到博林根去朝拜榮格,請求榮格給他們治病的那些企業大亨一樣。榮格會把同樣的診斷提給他嗎?

在榮格的各種類型表裏,海明威作為一個頭麵人物——盡管私下裏不是——顯然是個受人注意的具有外向性格的人。榮格會說,海明威對他的假象已經感到厭倦了嗎?他的假象已經不再能動員他的精神活力了嗎?他的性格表現由於代替了他的特定主角(象托馬斯·赫德森那樣),已經開始削弱了他的主觀寫作力量了嗎?他會勸告海明威啟發他的性格上某些受到壓抑的方麵,比如說,他顯然是個具有內向性格的知識分子的那一方麵嗎?我們暫時看到一幅幻象,海明威退休了,寫起一本《小說手冊》或者《為真理辯護》來。這幅肖像倒是迷人的,但是要叫海明威心甘情願坐在那裏,做這樣一幅肖像的模特兒,他可不肯幹。

在東非出了那宗禍事之後,要采取單純的醫療措施,為時太晚了。榮格或許會勸告他,回到天主教會裏去,作為克服他的內心問題的一種手段。但就連這樣做,也為時太晚了。海明威的生活太無節製,看起來好象他在生理上已未老先衰。他受過的內傷太多。象個老拳擊家似的,他的頭時常被打得一塌糊塗。他再也沒有足夠的彈力去恢複從前的信仰,或者去采取一種新的生活方式,或者走上一種新的寫作途徑。除這一切之外,他還受到他的公開形象的約束。也許,他對這個公開形象也感厭惡,但是這種形象仍舊為他提供極大報酬。

1959年夏天,他到西班牙作了一次凱旋式的旅行,這是最大的酬答,也是使他真正開心的最後一次旅行。那一次,海明威和安東尼奧·奧多涅斯周遊了全國。那時,奧多涅斯正和他的姻兄弟路易斯·米格爾·多明京作友誼競賽,爭取鬥牛冠軍。安東尼奧·奧多涅斯是卡耶塔諾·奧多涅斯的兒子。在《太陽也升起來了》裏,卡耶塔諾·奧多涅斯是被作為英勇的佩德羅·羅梅若來描寫的,所以海明威對奧多涅斯懷著父親一樣的感情。不論他和年輕的奧多涅斯走到哪裏,他們都受到群眾的歡呼。他們在潘普羅納度過了七天節日(從7月6日到12日),人群空前之多,海明威給年輕的崇拜者,包括美麗的姑娘們,團團圍住。他還抽空在伊拉蒂河上舉行了野餐。那兒,鱒魚群已經回來,掬樹的處女林仍然玉立森森。他在《下午之死》裏曾祈禱過:“讓一切都再實現吧。”在潘普羅納度過的那一周裏,以捧場的人群為背景,他的大部分夢想都實現了。“你知道,”他尉他的知心朋友艾倫·霍奇納說,“比《太陽也升起來了》還要美妙。”

後來,在馬拉加,他舉行了六十歲壽宴,曆時二十四小時。宴席上有從巴黎弄來的香檳酒,從倫敦弄來的中國菜,從巴倫西亞弄來的焰火,從一個旅行雜戲團弄來的射擊棚。奧多涅斯和庫奇比哈爾的邦君恭恭敬敬地站在棚子裏,讓海明威射擊他們嘴上叼的香煙;之後,海明威把客人們組成一字長蛇陣,蜿蜒走進灌木林。一枚火箭落在一大棵棕樹頂上,燃燒起來,直到消坊隊坐著一輛準是從麥克·塞內特喜劇團借來的卡車,趕來滅火。客人們呆到吃了早飯。那一次可以說是集二十年代所有的盛大宴會之大成,也可以說是海明威的告別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