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那時剛從宮中慶賀的宴席上歸來,不過六歲幼齡的雲玦,一人獨坐於軟轎上。至相府時,聽得外麵略有嘈雜聲,掀起簾子一角探去。
原是府門外蜷縮著一對父女,瑟瑟發抖,管事的予以了些許熱湯和麵食,勸著他二人趕緊離開。可為父親的隻是氣若遊絲的說著自個實在是渾身無勁了。
雲玦下了軟轎,印象中父親是初次牽其手。可至門邊時,她長久不願邁步入內,雲舉順其目光望去,並俯下身問到:“玦兒是欲救他們出困境。”
她怯怯地頜首。而雲舉不再多言,徑直至父女跟前,低語了幾句,他二人竟是叩首不已,言辭中除大謝再無其他。
過了半個時辰,她才得知,是父親應允了他二人可在府中謀個差事。莫君卿雖無雲氏女主名分,卻有女主之實,她多有不悅,並將醜話先做申明:“丞相心善,出於憐憫讓你們能在府中不愁溫飽。可相府不養閑人,你父女二人機靈勤快著些,否則休怪我不留你們!”
宋道,被遣去了作清掃之事,十二載,如今已為府中一掌事。
而宋琰,雲楚妍見其長得清秀可愛,乖巧之人,向母親莫君卿好言懇求賜與她作婢女,可莫夫人斷不肯依,並惡狠狠揚言讓其去布室當值,以染布為主。
布室,一般是鑄下大錯的婢女等才去的,若是被遣去那苦地,壽數也算無多了。
宋道不願女兒受此大苦,苦苦相求,可莫夫人已是下了決斷。雲玦聽聞,即刻趕來,不想她一請求,莫君卿倒是準了賜宋琰為她的婢女,心底則是暗思:這不受寵的嫡長女,就該由來曆不明的婢女服侍。令人痛心的卻是遲遲不想讓嫡女位份。
能有一人與自個閑談嬉玩,雲玦自當欣喜不已。與宋琰的朝夕相伴中,她才得知,原來是故裏發生了災荒,才逃難至長安,對丞相的收留則是感恩不盡。
雲玦僅知這些,可她無論如何也不敢想象宋道竟是當年的於宋之。
宋道將玦兒難以置信的神色盡瞧於眼底:“大小姐,小的當年從兵亂中逃出,被一女子所救,終是互生仰慕之情,有了宋琰,可不料那年,遇了災荒,逃荒之中,那女子不幸殞命,而我則是欲來長安相府,看能否有幸與丞相相見,並將兵亂的始終親口告知大小姐。”
“十二年了,為何至此時才說,宋琰是否知曉此間內情?莫非就獨我是一無所知的那個!”
雲玦仰頭閉目,卻是忍住大哭,而宋道的聲音又再次入耳:“琰兒她亦是不知小的此些過往,丞相攔著不讓我說,是不願惹得大小姐徒增惱恨,畢竟,鍾姬已死,算是對故齊王和郡主的寬慰吧!”
書室,淪為了如死一般的寂靜中,近三更天了,寒氣侵入,雲玦不由裹緊了下衣衫。
“玦兒,父親本不想以此些事來擾你,可不得已,如今代王已是有心要置我於死地,我要你二更來,是不想有太多人知,反旁生枝節。今夜之事,也切不可於他人說起半字。”
她應諾,暗暗作誓到:鍾姬,是你害我自幼喪母,慕容瑾,你又欲讓我失了父親,此仇不報,我愧為雲氏!
雲玦又多了片刻,又用手巾擦拭了麵容,待神色無恙後,她起身回轉房中。
房中,宋琰候了多時,正坐立不安中,見了雲玦,終是有了如釋重負感。
她奉上了一盞其喜愛的溫熱蜜水,關切問到:“大小姐,丞相不至為難於你吧!”
她露出了一絲苦笑:“近端時日,我可沒為錯事,父親為何要難為我?隻不過賜婚的旨意下了,他邀我去,是聊些喜事中的細枝末節而已,並無其它!”
“倒是怪哉,為何要擇二更的時辰?不過,大小姐安然就好!”
“想必你也累了,先去睡吧!”
宋琰見雲玦是有意讓自個離開,不再多問,施禮後即轉身離去。
其離去的身影。讓雲玦心生了異樣之感,若非當年在侯門外,欲相救宋氏父女,是冥冥之中有注定。
不願再做細想,她如塌,可輾轉反側,安睡成了奢求。
而前堂的書室內,雲舉亦是久座未離去,恍然見了宋道依舊立在一側,他擺手吩咐到:“退下吧!”
約莫又過了些許時候,莫嬰前來,麵含笑意的喚了一聲:“丞相。”
而莫嬰是莫君卿的生父,亦是莫氏的掌權者,雲舉恭敬到:“嶽丈,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無妨。隻是不曉你我商定之事,為的如何?”
“玦兒已經回屋,她自是深信不疑,如今,恐已是下定決心,欲取慕容瑾之性命!”
“可你將玦兒許給代王,代王也非等閑之輩,如若他設計讓玦兒倒戈相向,對你我可就大不好了!”
然雲舉則是大笑:“有何可懼?我讓玦兒和慕容瑾結百年之好,本就是為了給代王添堵。玦兒她雖與我並不親近,可相較代王,她自是更信我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