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岸
你說，你愛走廊。
你說，在走廊上，不遭雨淋，欣賞著最幽靜的雨中山水。
你說，在走廊上，不受日曬，領略到最燦爛的陽春煙景。
你說，隻有走廊能把自然納入美的規範。
我說，我讚賞走廊。我說，從內室來到走廊，我感到舒暢和寬餘。
我認可走廊是裏和外的媒介。
我欣慰走廊是狹窄和寬廣的橋梁。
然而——
我抬頭，藻井和彩繪取代了廣闊的天空。
我平視，簾子和柱子分割了巍峨的群山。
我俯瞰，欄杆把紅色塗上了深穀的碧草。
我說，自然的本色是不羈的。
我說，我讚賞走廊，卻要告別走廊。即使冒著暴雨的衝擊，烈日的烤炙，我也要告別走廊：
我告別走廊，走向最廣大的、沒有阻擋、沒有涯際的自然。
鏡子
你宣稱：你最準確地反映存在；你摒棄一切虛假和偽飾，指出真實。
是這樣嗎？
我尋找朝東的方向。你指給我朝西的方向。
我尋找左邊的道路。你指給我右邊的道路。
我飛升，越飛越向高處。你告訴我，那是俯衝，越衝越向低處。
我向往天空。你說，天在地的裏麵。
我撲向大地。你說，地在天的高處。
我追求遠。你告訴我，世界上隻有深。
我追求廣袤。你告訴我，廣袤隻存在於方寸之中。
我熱戀自由。你說，來吧！最大的自由在這個框子裏。
哦，你是最準確地反映存在，摒棄一切虛假和偽飾，指出真實的嗎？
也許——也許你是這樣的。
“作者簡介”
屠岸，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詩集《萱蔭閣詩拂、倍岸十四行詩》，譯著《鼓聲》、《一個孩子的詩園》、《濟慈詩選》、《約翰王》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