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賽走出審訊室後,一個人帶著手銬在走廊裏站著發愣。他的目光顯得有些呆滯、神情也木然了很多。此刻,無法用語言去形容他心中的百轉愁腸,如八月十六的錢塘潮湧,說不盡的千頭萬緒,道不清的風頭浪湧。夜更深重了,雖說天快亮,樓外的風號隱隱還能傳入耳中。北方的天氣在這個寅時必然是氣溫最低的,他不禁渾身顫栗不已,瑟縮不停。牙齒不自主的咯咯直響,阿嚏一個接一個。崔賽看看自己這幅窘態,心裏更覺失落。可就在走廊的盡頭,他不知有一雙精亮的瞳孔在目不轉睛的瞄著他,一眨不眨。走廊盡頭沒有燈光,漆黑的盡頭一雙精光若隱若現更顯得詭密與神奇。
那是一隻貓,一隻陰間陽世自由穿梭的靈獸,它一直悄無聲息地在崔賽的周圍守候。
呼嘯的警車帶著崔賽,沒有單行、沒有紅綠燈,車像沒有製動刹車一樣,直到撞到了一包掉落的垃圾才略降到80邁。幸運是垃圾,否則真撞了什麼貓啊狗啊或那個趕著投胎的點子背的,也頂多算是“公務執行”了,結果必然是刑責豁免。唉!公權力一旦掌握在沒有約束力的人手中,就會像脫韁的野馬,製服它沒有可能,反而會因此跑地更狂野更歡馳。停下來隻有一種可能——墜崖墮穀。崔賽忍不住又是一番感歎。
其實崔賽在車中也經過另一番的心理爭鬥。什麼北鬥七星、什麼紫徽大帝,什麼九天重整,十方肅清,什麼考察人世法製法綱。他不明白為什麼命運會選擇了自己呢?現實中的生活,使崔賽看到並經曆了人世的綱紀混亂,同樣感受到因此而造成一些虛假錯案如再積惡到陰間,衍生怨心戾氣衝撞上天清悠之境也不完全沒有可能。這一種局麵豈是一朝一代,一朝一夕,一人一力所能改變的,世人妄論製度體製,經濟人權。其實,根深蒂固的東西最終隻能由神力普照、症結才能化開。而這種頂層設計,高瞻遠矚的考慮似乎與他根本不打界,他不會在乎誰領導誰,他隻追求一種平和罷了。所以,他更不相信自己怎麼可能會成為這個改變曆史現狀的主角。
有道人生無常,造化弄人。一切,讓崔賽趕上了,這可能就是命。
崔賽並未意識到,一切隻是開始,冰山隻觸一角,更深險的漩渦更湍急的激流還未曾見識,真正的殘酷也才剛剛拉開了序幕。
看守所,位於臨郊的一空曠地剛剛建成,國字型的建築布局。原先是一片荒墳亂葬崗,後某政法委的當家人是本地村裏走出來的,當家作主之後,一轉手,什麼發改委立項、政府聽議、規劃、國土資源等等一概綠燈,順利轉賣給政府。所謂爛棉花裱上新褥裏,竟一下身價千倍,最終著實讓自己和村民一夜暴富。但畢竟是亂葬崗,有些墳頭早已無主,動土時也沒有誰去動遷什麼,施工非常簡單迅速,一夜之間竟刨淨推平。大早上趁著數縷晨曦,還能清晰可辨處處七零八落的屍骨橫陳。老人們都說入土為安,這樣做有違先人在天之靈遭天遣的,可到手的錢誰也不願意再交出去,何況土地性質已經變更。
施工幾乎一蹴而就,村裏的老人們甚至還找來一個堪輿師測風水,據說堪輿師稱監獄建在亂墳崗之上,陽氣不壓陰氣,凶神不震惡鬼,是極不妥當的。這一說辭當時盛傳極廣。政法委的當家人也對此稍有顧忌,無奈為堵住村民悠悠眾口,從南方空運來一個新的堪輿師。堪輿師其實一眼也瞅出選址存在的問題,現場堪輿時,羅盤指針胡亂轉個不停甚至還震掉了指針。但這個南方人,硬是紅口白牙說羅盤過機場安檢時摔了一下。其實在場的明眼人心裏都有數,都覺此事必然存在蹊蹺。那個南方人昧心收了沉沉一個手提包,少說也得二三十萬的好處之後,竟一扳腰板,挺著胸膛信口雌黃悖口違心地說風水沒問題。還說監獄隻是地獄陽世的一個顯世入口,世間這種入口不多,都是存在各種幻境之中,其中這幾個“不多”就包括監獄,也就是說監獄的入口是一個地獄陽間的顯世入口。所以,此處會有陰氣鬱結,冤氣籠罩,更有纏命的冤魂遊蕩。一般情況下,必須在入口處設計成棺槨的形狀,而且要倒懸陰陽五行鏡,坐南朝北,和傳統的風水截然相反,這樣才能有所威懾。南方人也算能耐,最後紅嘴白牙還硬擺劃給了一個陰陽鏡,又要了2萬。這能辟邪嗎?顯然天方夜譚、癡人說夢。
崔賽也隻能算是這新建單位的第二批入住戶了,也就在第一批關進的囚犯時,發生了兩件怪事。
第一批進來的有一個姓餘的老頭,這是他第十二次“進宮”深造。可這次進來卻沒有捱過“殺威棒”的伺候,進來沒幾天就掛了。這個姓餘的老頭到了陰曹地府誰曾想他竟是三殿宋帝王餘的兒子轉世。因上世忤逆上仙,受一劫人世,度十三厄難,結果十二勵煉差一劫就能原神歸位。當時,三殿王著實不解,帶著冤氣找轉輪王薛也未討得詳情告知原委,隻是聽轉輪王薛說:“天機自有定數,其子再投胎為畜,並助崔判官功德圓滿就能一同歸位入列神班。”而且還說雖為畜類,但可成為陰陽間的自由使者——黑暗信使,不入涅槃永生不死。三殿王知道有些東西再開後門也無法左右,隻好眼瞅著其子又入**經轉劫所流轉人世。其子化為一隻白色藍睛的靈獸貓。而這隻貓正是之前在審訊室外注視崔賽的那一隻,就在將崔賽羈押至看守所時也一同跳上車,落地無聲、悄無聲息。押送崔賽的車到後,仍需要繁雜的手續辦理,而靈貓則先行進入了看守所。其實早在這次之前,靈貓已隨第一批犯人在看守所待上了一段時間,早已熟悉內在的環境。因為此地為荒郊野外,一隻野貓在高牆電網之內閑庭漫步,看管和武警是不會留心它的。除了這些,它的叫聲還意味著死亡的招喚。一般死刑犯執行的頭一天晚上,它都會在門前窗上瞅幾眼並撕裂般的叫幾聲。第二天一早無一例外,號室內必有死囚執行死刑上路。奇怪就奇怪在一個月之內它竟隔三差五都要在夜間遊走瞄叫。自然一個月之內也就隔三差五有犯人上路,正常情況沒有這種巧合,一個月內這麼多死囚同時上路的確太集中了,真是一種巧合嗎?有人說這年是瞎年,沒頭的年,閆到這個月就得拿人祭才能風調雨順。也有人說,新搬遷來的人犯占了死人的“穴”,是因果報應,眾說紛紜,一時之間,隻要夜間聽聞貓叫,幾乎所有的犯人都趕緊捂眼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