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監室走出監區,複又戴上冰冷的手銬腳鐐,隨著一路叮叮當當的的回音,崔賽感覺自己又一次感覺到疲憊。這種任人驅使隨人喝叱令他不住傷感。
出了監區二崗轉到大廳往提審區去的時候,崔賽遊離的眼光中一瞥,瞬間他猶如五雷轟頂,驚訝地不敢相信看到的真實,他再次向一側定睛望去,剛剛那一瞥的長發女子,一身製服,手捧藍色文件夾,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閑靜時似嬌花照水,行動處如弱柳扶風。這不是安心姝還能是誰?正望地出神,安心也往崔賽這個方向掃了一眼。兩個眼神電光火石之間交彙了一下,可是又瞬間分開,顯然安心是不認得崔賽的。崔賽是打死不信世上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相像的人。不禁心中糾結又苦於不能呼喊,禁不住雙眉攢緊,要不是後背看守猛捅他一下,崔賽兩腳還立在原地,他在納悶,這不就是安心嗎?為什麼他會在這裏,又為什麼她看到他就如同陌路人。背後的看守看到了崔賽的樣子,呲鼻一笑:“都一個德形,你這才關一天就看女人成這樣了,也難怪,我們最近所有看守都中了魔症了,這個安心真成名人了。”崔賽根本不介意看守的奚落,隻是從看守的話中他多少確認了自己的猜度,這就是安心妹妹。可為什麼不理我呢?帶著一肚子的疑問進了提審區,難道真如蛛兒所說嗎?
離著老遠他就看到了王震,這讓崔賽後背陡然起了一股涼意,使他胡思亂想的頭腦暫時冷靜下來。
提審室,似曾相識的環境,雖說過不到一天,可崔賽感覺這個地方離自己已經過去很遠,其他什麼都忘記了。這可能是人的本能,記憶中排斥那些晦暗不堪的東西,留住的隻是那些美好與甜蜜。
崔賽坐在鐵椅上了,兩眼直視王震。其實這一刻無謂恨與不恨,悲莫大於心靜止水。
“那個,例行程序,還有一些材料不能印證,證據鏈不完整,要核實太麻煩,幹脆弄份口供。別廢我事,否則拉你回隊繼續上課……”崔賽早已熟悉王震這種陰怪怪調和戲謔的語氣,隻是聽到外提這個字詞時渾身冷不丁條件反射般地抽搐一下。崔賽抬眼看了一下王震,輕啟唇翕緩緩說道:“補充材料,王隊長,英明獨到,殺伐決斷,需要補充什麼呢?我已落得這步田地,又有何隱瞞的意義呢?”王震一愣,他沒有想到一直骨子裏很硬的崔賽這一刻會服軟,可轉念又一想,如是此正中下懷,本就看他就看崔賽不順眼。他自己有時也奇怪,要是職業上來講吧,自己也沒有那麼疾惡如仇,清廉高尚,自己轄區三家洗浴中心、五家KTV、八個賭場全是他罩的,其他見不得光的事也多了,怎麼光看崔賽鬥氣。而且現在一心想辦崔賽鐵案,手頭的材料證據嚴重缺乏必然聯係。如今,隻能先有罪推定,再固定證據,必須讓這小子劃押陳供!想到此王震直接摞出底牌說道:“茂名、清遠、肇慶、中山、珠海都有OEM的代工,金額均過億,你不要說你全然不知?還有,兩份CREATOR中的注模、尺寸和你辦公室電腦中存儲的相差無幾,隻是變更了個別名稱注釋,以上我不想聽解釋,隻希望你簽字你明白嗎?”
“我明白,那些單子,我全認!設計仿冒全是我……”崔賽心裏很坦然,知道想把黑字說成白字是不可能的,王震本就是一個垃圾池,他是不會分辨顏色的。於其把黑說成白,不如濃墨重彩多掄幾句,倒查要看下這個法製有多黑暗,這些昏吏又有多低能。
出乎崔賽的意料,審訊異常迅速。王震也不再氣勢洶洶,當然這種審訊純粹是為了強抹硬抿去塞縫卡口用的,仔細推敲是不可能邏輯合理化的。雖然現在看似證據鏈完整了,但是在先做有罪推定情況下固定證據形成的東西,而且是單方口供也無物證。可這對於王震來講,足夠了!這足以送檢批捕,至於案件紮實與否,是否冤假錯案他是不會管的。
走出提審室時,崔賽心中不平靜了,他想到了安心,他期待與安心的再次相遇,他急於求證心中的疑團。而對剛才的審訊,他卻早已經拋到九宵雲外。可惜回去的一路他失望了。
回到監室後他為自己沒有再次遇到安心悶悶不樂,一言不發,心中暗自盤算,自己光明磊落,秉性正直,為何飽受摧殘深陷大獄,其他不論,單以整件事來說,維護社會治安穩定打擊違法犯罪無可厚非,可如果因公廢麼,或是圖著績效、沽名釣譽,那將會有多少人受屈入獄。如今的社會,雖說離大同、烏托邦相差甚遠,可也算是海晏沙清、丁茲盛世。作奸犯科的有,可也隻能是極少數,否則社會還能進步嗎?如果公民把權利交給這些執法者,而他們又不慎用,後果必然引起社會動蕩,民間怨恨和階級對抗必然日趨尖銳,到時主政的公信力一降再降就無信可講了。看看他們的審訊手段,古人尚有分類,這些人卻凡事不用其極。
崔賽記得孔子當過大司寇的事,還記得孔子滅掉少正卯的事,當時不解大司寇到底是什麼官職,後來查典時才明白這相當於最高兩院院長。而且在查典時他記得在查《周禮秋官大司寇》中有記載:用典三類,刑亂用重典,就是說亂世用重典。人一犯罪不管落實不落實,寧錯殺勿錯放固然是對的,而且一個人的定罪必須證據確鑿,邏輯合理、推理無悖。清梅曾亮也寫過一篇《刑論》的書,其中有一個關於執行死刑的流程,他把殺人分為多類,並要求必須反複詰難,他說盈尺之紙都不夠入案等,可見這是一件多麼嚴肅多麼繁瑣的求證過程。眼前這些人如若不知其是拓跋的夙世怨仇,他真懷疑自己生存的這個社會是不是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