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一個人,我們似乎置身一個荒蕪的城堡。連狗吠的聲音也沒有了。

同行者說,我們不會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吧,看剛才那些人看都不看我們一眼,連雞狗都對我們不屑一顧。我們一定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們能看到他們,他們看不到我們。真是這樣嗎?我便有了一種恐懼,環顧四周,了無人跡。便不顧一切的衝上那個土坡。這時候,就看見了那位老婆婆。

她坐在自家門前的石頭上,穿一件深藍色布衫,手裏拄著一根除去枝葉的樹杆。她看見我們的時候,想站起來,但沒有,她依然坐著問,哪兒的?答,高平。老婆婆終於站起來說,那邊沒人,你們該往那邊走。她說著用手裏的樹杆指了指西南麵的土路。她說,前兩天,國家那大車來了,兩個大紅車上去下來,上去下來,不知道是弄甚哩。那兒人多,你們去那兒,尋些果木疙瘩子吃。去,那邊,尋些果木疙瘩子吃。老婆婆坐在我們飄忽不定的目光裏,堅定得像一尊雕像。一如這遠離城市的村莊,堅定地守在這大山裏,守了一代又一代。她會永遠地守候下去,等待我們這些漂泊歸來的孩子。

我心裏有了一種酸楚,不知道該和婆婆說些什麼。同行者似乎有一種天然的悲憫,從他的眼神裏,我讀出他的悲憫與善良,隻是少了一些深刻的味道。

我們按照婆婆指點,走進了那條布滿石頭的山路,才發現那是一條艱難的路。也就是在這條艱難的路上,我們知道了關於山和背的故事。被我們的感覺隔開了的嶺上和嶺下的村落原本就是一個整體,嶺上稱山,嶺下稱背。相傳300年前,從沁水南莊遷來一戶姓畢的人家在此居住下來,因位於南莊山的背後,故名山後背。由於地形關係,村子分成了兩大片,長期以來,兩片村落的人們和睦相處,親密無間,後就改名山和背。好一個親密無間,這裏會有多少溫暖的故事。於是我確信了,山和背是一個幸福的名字。

山路很深很陡。硌腳的石頭,帶刺的馬榴子樹,一窩窩的荊叢。

我們就在這樣的山道上穿行。這是婆婆指給我們的路,也是我自己想要的路。可憐我心愛的鞋子,被毀得一塌糊塗。走到山路的盡頭我才發現,我們來到了晚霞深處。如果對麵有一個攝影師,他一定會瞄準夕陽餘暉中的我們,特別是普通得像一棵帶刺的馬榴子樹的我。

我在山頂,離天三尺三的一塊高地上。腳下是成群的螞蟻和淺鋪的雜草。還有一小塊平整的莊稼地。禾苗寧靜地綠著,綠得人心癢癢,也便想伸展開自己的肢體和漂浮在城市裏的靈魂一起舒展在這自然的擁抱中,讓這野生的一切給我生命初始的感動吧。

螞蟻不容分說爬進了我的裙子。慌忙起身逃離這浪漫之地。回望山下,一切盡失於黃昏的朦朧之中。我知道我該進入自己的運行軌道了,就像月亮照常從西邊升起。可是山和背卻留在我溫暖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