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3)(2 / 3)

不是我有灰色厭世情緒,這類似於濃烈的愛中,那種獻身精神,或者能為對方死的心情,或者想殺死對方才聊以解愛的強烈。

站在那種劇烈傾瀉翻轉的旁邊,強大的吸引力讓人擔憂害怕,又充滿誘惑。昆明的朋友那時候是一家三口,幸福的老婆和率真的兒子。如今卻散在各處,很大的轉變導致離婚,朋友孤獨地仍舊舉著相機到處野遊,兒子大了,考上了大學,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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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畫了漂亮的畫給我。關於瀑布的話題漸漸擱置。生活中也總有急流險灘,讓我們失足跌落,渾身濕透。

後來去了幾次壺口,站在水邊的時候總是不長。遠遠找一塊石頭坐下,聽壺口,巨大的轟鳴聲中,就很難有講話的興致,默默看和默默聽。有時候覺得發愣是多麼享受的事情,渾身鬆懈並且完整地進入混沌的範圍,很好。

有一個朋友是酒店管理者,曾經在壺口旁邊的觀瀑舫待過一年整的時間。他回來後,一段時間很少言。他帶我們從壺口瀑布中心沿著岸邊向下走一段,水麵漸漸安靜,坐在大石上,是個很好的角度。他說,這是他的二瀑。

他經常在那,一個人想想什麼,或者一個人兩個人喝酒。

我幾乎所有的壺口之行都是和一個人去的,有時候會周圍有一兩人同行,有時候隻是兩個人。從1999年的第一次開始,去壺口的間隔中,兩個人的身份和狀態一直在慢慢變化,從朋友到戀愛,從戀愛終至結婚,從結婚的新鮮到不新鮮,從不新鮮到迷惑,迷惑到安然到微微欣然。不經意間發現總是標誌性地去壺口,從第一次看到壺口,就發現願意老去看它,雖然已經把它看得那麼熟了。後來又發現隻是感情上的熟,它每一次都呈現著不同的姿態和意思。高級的東西都是這樣的,你以為它是一樣的,可是總是在回味。

壺口就如同一個狡黠的證人永遠等我們到的時候,它就在那。可它不說話,它看見的聽見的,一瞬即被帶走。帶走在下遊什麼地方就消散。冬季的時候,碰到絕冷,壺口橫梁上就凍住,可以從陝西這邊走到山西那邊。我沒有走過,有一個前輩不年輕了,但很帥,他有年輕貌美的妻子,那個女子是曆經多舛命運,被前輩一把拯救過來的。他說,我不能過,家裏有漂亮老婆等我啊。

我們都笑,我知道他不是膽小,是真的。一個男子承認某些情情愛愛的東西是很可貴的品質。在壺口邊,轟鳴的雄壯也曾經作為我情愛的背景聲音讓我腦海裏起過煙雲,那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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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坐在石上,遊客很少。一個拉著小毛驢的陝北老漢也坐在旁邊,我們試圖說了幾句話後,就放棄了。一起發愣,各愣各的。這種情景很不錯,毫無幹係,狀態距離很遠的兩個人,形象有著奇怪的溫暖和諧。我喜歡各種好老頭可愛老頭的模樣,我坐在他們身邊,什麼也想不出來,就想曬一會兒暖暖。這種情景,在聖彼得堡的一個教堂裏重演,超長的花園裏的木椅,有一個大胡子教士坐在一頭,我過去悄悄坐在另一頭,中間隔了空空的五六米的距離,有人拍照,我回來看見照片,非常喜愛,那一瞬間,在同一空間,無法交流的人是交流過的。

我後來騎了壺口老頭的毛驢,穿了紅衫衫照相。我不知道怎樣表達我獲得的暖和,我隻有騎那隻毛驢。

記憶之三

總是不那麼想細致地說壺口的模樣,好的東西就沒有語言能超越它的好。那麼還是稍微細致一點,那麼有一年春天和單位的好人們去了一趟壺口。那次去,已經是第四次了吧。每

次去都不覺重複,無法用語言來好好誇獎它,隻好默默地一次次去看它。相見了,互相看看。

如同愛情。在盛時,無法說出口,隻好一次次相見,互相隻是看看0

壺口的大水永遠咆哮翻卷,站在旁側,轟鳴似乎很遠,被那種持續降落的咆哮翻卷吸引,無法閉眼,也無法挪步。我回回發現我要隨之降落了,似乎不能控製,趕快將自己拉回,遠遠觀看。

如同愛情。要懂得消失在慢慢厭倦之前。下去,將是相對致命的某種毀滅。

從茶坊拐向宜川的路上春光很美。陝北在這一段植被也濃。因為春天,桃花盛開。家栽的豔得很濃,野的桃花淡淡的粉白,在山坡上一抹一抹的,跳在成片的樹木之間,樹木還是幹淨的枝條,白樺很多,簇在一起,灰灰蒙蒙的影子。我是非常喜歡樹林的,走在路上的經曆,路旁不同地方的成片樹木是記憶中重要的因素。我總是能因為它們而感動起來,蔥蘢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