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於菟”們衝出二郎廟,隨著法師的鑼聲在外麵空場圍繞桑台跳舞,他們的主要動作是模仿老虎虎步的“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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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吸腿跳”,其實就是一種原始的擬獸舞,動作緩慢而凝重。周圍是山穀和村莊,遠處的大山罩著煙氣,我蹲下來跟著拍照,他們手舉雙棍的舞姿顯得遼遠,在陽光的背後,黑色的剪影顯示著暗合的力度。
因為安迪早和我安排好,他追小“於菟”去拍照,我在後麵跟隨兩個老“於菟”和法師拍照。其實我倒也想看看小“於菟”如何跑進村子裏,但一陣吆喝,小“於菟”們“嗷嗷”地喊著一溜煙就從小路上跑下去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們全不見人影了,我找安迪,也不見了。
我隻有自歎弗如,就一步一步跟著法師和兩隻大老虎在後麵欣賞了,那些小老虎是要上到各家的院牆上跳來跳去,驅魔避邪的,而大老虎是走過村莊的巷道,最後會合在城門口。
大老虎仍然保持著墊步吸腿跳的舞姿,法師在後麵“咚咚”地敲著羊皮鼓。
進入村子後,發現門前,院牆上都站滿了人,人們都等著將自己手裏拿的中間有洞的大饃饃穿在“於菟”手持的棍子上,穿上了,就把邪魔帶走了,“於菟”們一邊跳,一邊將棍子伸向周圍的人,以方便他們穿上。看見屋頂的人就高高舉起棍子,讓人們把饃饃放下。一會兒,大“於菟”就扛了很多大饃饃了,架在兩邊,很有巫風的氣氛,有人跟著拿大麻袋收了去,接著又很快穿了起來。
村子裏有幾處開闊地,很多村民聚集在那裏,氣氛很熱烈,大“於菟”有時也做點俏皮的動作,有長者給他們每人叼了紅肉,吊在唇外,像長長的舌頭。
大部分巷道很窄,屋頂上站著等待和希冀幸福平安的人們,把他們的所有端端正正地寄托在手裏拿的圓饃饃上,端端正正地串上去,就帶走了負重和陰晦,輕輕鬆鬆地將手插在口袋裏,聽著法師“咚咚”的擊鼓聲,繼續觀看了。
我一直在其間跟著走,拍一些場麵和細節,內心感覺很奇異,這種生活,是我們在城市裏無法想象和接觸到的,他們如此懷著古風,懷著堅軔,認認真真地為自己祈福,以一種接近自然,奉獻自己的方式。我們隻是一個觀望者,其間血肉相連的因果不是我們能切膚體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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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於菟”各家跑完後,會集中在最後的一家吃些東西,等我們隨大老虎快到城門時,他們也一起會合了,一起再一步一步跳到城門口,將最後的熱烈推至高潮。
隨著齊聲的“嗷嗷”尖叫,大小“於菟”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隆務河,等我氣喘籲籲地跑到河邊時,“於菟”們已經鑿開了隆務河麵的冰,開始洗身了,這又是讓我們看起來刻骨銘心的一個場麵。零下20度,赤身已經讓人不可思議,還要用冷冽的冰水洗身,太驚人了,但看見他們毫無懼色,動作果斷投入,隻有“嘖嘖”的份了。洗幹淨全身,也就洗去了全村人的邪氣,這是他們今天肩負的神職。
法師在河灘誦經焚紙,表示妖魔已徹底消滅,於菟們洗淨換衣後,都從火上跳過去,以示避邪的徹底。
我們一群拍照的人站在河灘上回味無窮,被今天一天的經曆撞得東倒西歪,在高原上的奔跑也讓人有點缺氧,我問安迪:累嗎?他說:沒問題。
我就喜歡他這種精力充沛的虎勁,激動地給我說他都拍到什麼精彩之處,看了我拍的那部分數碼,看來今天我倆的合作是最完美了,其他拍照者都始料不及,一定是顧了這頭沒那頭,我倆像兩個小人,互相竊笑了一會兒。
結束時,5點多鍾了,太陽斜斜地照在河麵上,一切都恢複了平靜,村裏的人又回到了當天的生活當中,我看見剛才表演小“於菟”的一個男孩穿著帥帥的夾克騎了一輛摩托過去,剛才的情景就像一個封了口的盒子,那裏麵裝著奇異和希望,現在,已經蓋上了蓋子。
2003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