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豔麗與華麗(3)(2 / 3)

法師有一個孩子,在外麵上高中,我問:他會回來繼承你的身份嗎?法師說:應該繼承,但現在誰也不能保證未來。說起來大家都有點黯然,是啊,開放了,大家都可以去接觸別的東西,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未來,包括是否繼承祖輩的東西,但“於菟”如果因此失傳,那真不是個人的一個什麼問題,是一項古

221

老文化的遺失。

法師看我們如此關注,拿我們當了朋友,將家傳的所剩無幾的幾樣寶貝拿出來讓我們看。一件不大的發黃的紙條,大約寬4厘米,長30厘米,寫的是他家裏7代法師的姓名,算是名譜吧。還有兩小片經文殘片,貼在一張白紙上,法師說隻是隻言片語,已經沒有人知道上麵寫的什麼。以及一個木刻風馬的刻版,刻的有馬馱財寶的圖案,在每年的臘月二十四,全村人’都會來法師家印風馬,然後家家戶戶都飄動著吉祥。

在我的心裏,法師這樣的人物都是很神秘的,似乎跟平俗的生活沒有關係,當我得知法師現在的生活來源是做堆繡,而他本人的身份,隻是精神上的一個象征,每天的日子,家裏老小,他也要像別人一樣操勞。

我和安迪商量著買了他一幅財神堆繡,算是支持這份事情吧。

看來,扮人扮神都是不易啊。

離開法師家,我們先上了二郎廟,因為到時候會有西寧和外地相當數量的攝影者來此創作。人多是好事,會有更多人來了解珍貴的文化遺產,但需要占領好的攝影角度,不然,到時候鏡頭裏都是躲不過的大炮了。

到二郎廟前的空場時,還不到12點,太陽不錯,有風,吹得空場中間的拉則刺啦啦地搖晃。

中午自然沒有飯吃了,安迪在背風處架起小高山爐,用小鍋化開礦泉水瓶裏的冰塊,燒了一鍋開水給我喝,我戴著絨線帽’手套,縮在角落,捧著鍋,麵前蒸氣騰騰,雖然零下近20度的寒冷,但我紅著鼻子,傻兮兮地笑。

從12點鍾開始,“於菟”們陸續到了二郎廟,進門前,他們也和周圍的人打招呼,開玩笑,和常人一樣,這時候,他們還是人,一個剛從家裏過來的,也許剛剛吃過胡麻饃饃,喝過家裏燒得燙燙的酥油茶的男人和少年,他們進了二郎廟的門,就開始肩上背了職責,心裏裝了神靈,要做一天驅邪逐魔的虎神了。

這一天是農曆的十一月二十日,在當地屬於黑日,所以一直流傳下來要在這一天舉行跳“於菟”舞的儀式,驅走全村各

222

家各戶一整年的邪氣,保佑大家平安幸福。

“於菟”是有兩隻大“於菟”,由兩個體格健壯,大約30來歲的男子扮演的,另還有5隻小“於菟”,都是由十幾歲的男孩來表演,他們腿腳靈活,跑得快,要首當其衝跑進村子裏去驅除妖魔。

開始化裝了,“於菟”們嘩一下就脫去上衣,隻剩單褲挽到腿根,馬蹄騰過一樣雲裏霧裏在全身塗抹了爐灰,立刻眼睛在滿臉爐灰中顯出洶洶的銳氣。

有村裏的兩名化妝師在院子裏用墨汁開始把“於菟”麵部畫成虎頭狀或虎皮斑紋,腿部、胸部、背部都化上虎豹斑紋或是水波紋,頭發束成怒發狀,並用法師念過咒的白紙條紮住頭發,雙手各執約兩米長的細棍,棍頭紮有鎮邪的經文白紙。有已經化裝好的小“於菟”幾個靠在牆邊曬太陽,看他們神情自若,絲毫沒有冷意,有人問:到底冷不冷啊,幾個人就做健美狀。還有一個小男孩很活躍,做著老虎發怒或調皮的樣子給我們拍照,一堆相機哢嚓哢嚓搶著鏡頭。

還有點時間,安迪忙著拍化裝的過程,我走出廟門,朝村子方向一望,莊子屋頂上已經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一堆的人,中午還沒有一點跡像的村落陡然間顯出了不尋常的氣氛,就等這邊一聲令下,村子裏人呀、牲畜呀,還有那些邪魔,都一齊要曝曬在陽光下了。

法師阿吾也戴好了五佛冠,就如同一個荷花瓣的寶座,上繪五神像,代表五方神,披掛上亮黃的法袍,手裏舉著羊皮鼓,神情威嚴。

大約兩點半多,儀式要開始了,廟裏的住持登上二郎廟門樓的二層,吹響了海螺,並敲擊大鍾,這是通知村莊“於菟”儀式要開始了的信號。

“於菟”們都單腿跪在二郎神前,法師給他們每人喝了白酒,並誦經祈禱。這時候,“於菟”就已經和神界交通了,不能再與人講話,他們已經成了虎神,神情立刻都變得迷離莊嚴起來,眼神也似乎不再聚焦,不知是看向遙遠的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