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年十月丁巳,浮影首領率兵大敗朱宇極於南京。左護法千帆與前右護法同歸於盡。帝聞之慟。
可是那又能怎樣呢?整個帝京依舊歌舞升平,沒有人知道曾經有這麼一群人為了他們的幸福與安寧,獻出了自己最寶貴的青春,才幹甚至是生命。
浮影,注定是見不得光的存在。他們,永遠注定不會被記載在史冊之上。
最終一戰死了太多的人,公子悵晚親自上陣帶著夜蓮與單語嫻清查屍體。然而真正能夠完好保存下來的屍體又有多少?幾千餘殘骸,真正能夠被辨認出來的也就一千。
單語嫻找的很認真,幾乎不眠不休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辨認上麵——原因很簡單,單非並不在那樊歆所留下的殘兵敗將之中。
然而,那些被辨認出來的屍骨,也沒有一個人是他。
“語嫻。”新上任不久的浮影右護法梅疏影走到她身後,輕輕的喚道,“龍成飛已經被提拔成為將領離開,香如故又是個不管事的,鬼老的孫女又在那一位身邊時時照拂不知何時能夠回來,玉壺冰隻剩下你一個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茫然的站在南京古城上,單語嫻隻是苦笑,“疏影,其實我每時每刻都在害怕——我害怕找到他的屍體,可是我更怕我永遠也找不到他的屍體!”
“無錫……嗬,回去麵對沒有了單非的江月樓,麵對沒有了帆澈的玉壺冰?”遙遙望向無錫的方向,單語嫻冷笑,“有的時候我真的不明白,皇甫千軍他有心嘛?他愛樊歆,帆澈愛他。然而他看著樊歆橫死在他麵前沒掉一滴淚水;他知道林鳳成將帆澈的遺體帶離南京之後沒有要求去看過一眼!哼,如果……”
“語嫻。”輕輕的將手壓在單語嫻的手上,梅疏影想相勸卻是無話可說,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開口,“左護法的位置不可能一直空著,昨日京師已經來了命令,讓我在一旬之內將這邊的事務整理好然後前往帝京接任。”
“你要坐她的位置!”單語嫻驚道,“可是,可是……”
“我知道,刑組所效忠的對象永遠都是林家兄妹,沒有人能夠取代她在你們心中的位置。”深深歎息著,梅疏影別開目光,“我又何曾希望離開我所熱愛的江南水鄉……”
“隻是這人生在世,有太多的無可奈何罷了。”單語嫻開口替她補完下句,整個南京城頭一片沉寂。
同年十一月,至臻閣與玉壺冰重新遷回無錫。玉壺冰對外給出的消息是第一代掌門姬芷沁率玉壺冰協助朝廷,於南京一戰中力克群敵以致下落不明。
朝廷體之恤之,皇帝親自手書“大醫精誠,丹魄冰心”八字賜予玉壺冰。江湖上也有人不解這丹魄冰心本應是講兩個人的為何隻給了姬芷沁一個,唯有知情者笑而不語。
玉壺冰的第二代掌門便是香如故,單語嫻、餘文祥一左一右做了她的副掌門,其他人事不變,除了金鏃一堂堂主為之空缺。
江湖默許了新崛起的玉壺冰接替了原六大勢力中落日山莊的位置,京都浮影總基地也慢慢從南京遷移到了玉壺冰來,駱吟月接手了浮影京都這邊北堂副堂主的位置,單語嫻接任的則是南堂副堂主,林鳳成怕她們難以應對還特意從東堂裏調來了黎澤手下最得力也是武藝最好的帝王護衛第五敗天做京都的西堂副堂主。隻是她們頭頂上那個浮影京都護法的人選,長長久久的空缺了下來。
不過玉壺冰也好還是浮影也好,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缺失而耽誤運轉,即使那個人的職責是統領一切事務。
皇甫千軍偶爾還會路過玉壺冰,隻是他再也沒有走進去過。一是自從習武以來自身就少病少傷不需要醫生,二是那裏默默等待他到來的那個人,已經不再了。
又是一年上元節,花燈流滿了弦河。
皇甫千軍獨自一個人站在弦河的河畔,看那滿河的燈籠,各種花色,絢麗奪目。
兩年前曾經有個女孩子在這裏,放下一盞桃花燈。水波蕩漾之際花燈幾乎覆滅,他看不過,伸手扶了一把。
那一年的二月,也是在這裏,她遞給他一枝桃花。
後來……再後來發生了什麼呢?太多太多的記憶湧上心頭,他記不清楚了。隻是記得她似乎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孩子,安靜的,放肆的,開懷的……
就連他對她說:“你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的時候,她也是微笑著的,淡淡然仿佛這真的對她來說無所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