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家書(4)(1 / 3)

前五哥來函暨忠、勳、珠聞立珠,聞一多的大侄女。、鑒陳文鑒,聞一多的外甥。等所作功課均收到。諸侄甥皆有天資,此後宜善為教訓,不難成就也。我自來美後,見我國留學生不諳國學,盲從歐西,致有怨造物與父母不生之為歐美人者,至其求學,每止於學校教育,離校則不能進步咫尺,以此雖賺得留學生頭銜而實為廢人。我家兄弟在家塾時輒皆留心中文,先後相襲,遂成家風,此實最可寶貴。吾等前受父兄之賜,今後對於子侄亦當負同等責任,使此風永繼不滅焉。吾意忠、勳在省垣當然非長久計,但在其未離省之前,瀚兄劉之瀚,聞一多的表兄。可以相隨。父親大人又能不時晉省監察,則於此時,索性多多注重中文,鄂省之洋文、算術等等無論如何不可靠,即稍放任,無大關係。若城失之於英、算,而得之於國文,終非虛擲光明也。但鄂垣非教育子弟之所,已不成問題,而南京為全國教育最可靠者,亦漸成公認之事實。故明秋去鄂就寧,最為不二之上策。至於經費方麵。為時尚寬,屆時當有解決也。

我近來計算本年除經常用費外,所省亦不在少數。寄歸五十元,借繁祁二十元,買書九十元,買留聲機二十元,合計亦將近二百之數。本年與八哥同居,希望成績較佳。全年定有七、八十元接濟家中。餘款仍當作書籍費。飯可吃壞點,書籍不能不買個飽也。

弟在震校幾時可入正科?在預科時普通知識切宜廣博。國學亦當注意。劄記頗耗時間,如讀課外書時少,即暫停劄記亦可。如有新意,不忍忘卻,僅記其大意可耳。

八哥本年學問大進可驚。長此進行,定成一真正學者。特此附告,用以相勉。順問近好,並請雙親大人及全家福安!

多自芝城手啟

九月一日

近見報載有陸侃如之《屈原評傳》出版,望寄一本來看看。

芝字第九號

前函複忘識號數,當作八號。

(看反麵)

此信乃往麥城前所寫,置桌上,忘卻付郵,歸時始發見,則已過兩星期矣。現擬往珂泉與實秋同居。珂泉離此需一日之旅行。我行期約在一星期後。珂泉有美術學校或不及芝校,然與實秋同居討論文學,酬唱之樂,當遠勝於拘守芝城也。在麥城與吳、孔、梅諸君相晤,托帶諸件俱收到。

實秋信言沫若已允贈《紅燭》酬資八十元。然十哥函稱未定,不知何故,請轉告十哥代詢為要。離芝前當另有函來,餘不多白。函件由八哥轉交。八哥通信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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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日

駟弟:

陽八,廿二自家寄來一書已收到。第七號既未收到,當遺失矣。日久,書中所述不可憶,想無要事。

我現已在珂泉,離芝城遠如北京至長沙,車行首日早十時起,次日午後二時至。珂泉為此邦名勝之區,有曼圖山,裴客峰、神仙園等勝景。夏日為避暑之地,氣候全年皆如春日。地勢既高,空氣絕佳,故又為養屙之所,蓋如我國北之香山,南之廬山也。

珂泉有大學,美術學院附屬焉。此美術學院規模極小,遜芝院遠矣。我之來此,固因不奈於芝城生活。在此休養一年,擬再行東往波斯頓。清華同學在此者,實秋而外,有盛斯民、王國華、趙敏恒、陳肇彰四君。我現與實秋同居。每月房飯費五十元。房飯較芝城佳甚矣。在芝城時係在飯館用膳,此處不作興如此,乃與房東共食也。房東老夫婦甚惠謹,待遇我輩頗厚。

總之此來,於美術所獲或較歉,然於文學之創作,能與實秋相砥礪、相酬唱,成績必佳也。且此處勝地佳景,得與自然相親,其所啟發者亦必多。又在芝城鎮日呼吸煤煙,涕唾皆黑,在此庶得呼吸空氣,澡浴陽光,其於攝生裨益亦不淺。

來信疑“衍”字誤,可笑,可笑。吾弟得勿“見駱駝言馬腫背”乎?“衍”繁也,過多也。若曰某字衍,猶言某字當刪去也。校書時某字當刪曰“衍”,某字當添曰“脫”,此為校書者之專門名詞。試參之字典當知之,胡遽疑我誤耶?其他所改皆無誤。《紅燭》據實秋雲目下當已出版,酬資八十元,已托十哥領取,不知到手否?泰東本窘甚。沫若等為文亦無規定之價格,惟每月房飯錢向泰東支取,尚不及百元。故目下彼等不能支持,皆有離滬之意。沫若返四川或東渡行醫,仿吾往北京,達夫返浙江。如此則《創造》季刊大有停版希望。此次實秋經滬時,彼等欲將編輯事托我與實秋二人代辦,實秋未允。實秋已被邀入創造社。我意此時我輩不宜加入何派以自示褊狹也。沫若等天才與精神固多可佩服,然其攻擊文學研究會至於體無完膚,殊蹈文人相輕之惡習,此我所最不滿意於彼輩者也。

函詢彼等專門學科如何,沫若為醫學,仿吾為工程,達夫為經濟,其對於各專門之詣造殊不深悉,然其文學之成績皆卓然可觀,不待言也。弟有誌東渡,此誠善策。恐地震之後東京難複舊觀,教育所受影響如何,不可必言也。然目下努力預備,百無一失也。

如今青年輒多“世紀末”之煩悶,此事之無可如何者也。然而吾弟當知宇宙雖多悲觀之事,可樂者仍不少也。此誌尚存,將反抗醜惡,一息不懈,亦一樂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