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樹影輕搖,滿院清輝。
徐青霞回來極晚,卻見自己房中燭火通明,雕花紅窗之上,隱隱可見一個端坐的身影,體態甚是豐肥,不必多想,定是天生命中富貴一臉旺夫相的吳樂兒。
她一連幾天都在房中等他回來,前幾日徐青霞喝得暈暈乎乎,次次都被逮個正著。而這一次,徐青霞很是謹慎,考量一番,覺得自己命中已經很富貴了,也不必吳樂兒再來旺他一旺。
他馬上轉變方向,往秦楚房間走去。
他也不敲門,直接一推而入,房中隻有一盞油燈,略有昏暗,秦楚一身收身黑衣,正用一根黑緞緊緊束起一頭墨發,聽到推門聲,連看也沒看。
徐青霞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番,秦楚平日總是長衫廣袖,如今不過一身夜行衣,顯得身形修長,十分受看。
走到秦楚身邊比了比高,又一掐自己腰身,徐青霞得意道:“光看你挺中看,我自己也不差嘛。”
徐青霞轉頭在房中看了一圈,奇道:“弟妹去哪兒了?”
“出去了。”
徐青霞正想說弟妹一個姑娘家這麼晚出去有多不方便,忽然想起一個更要緊的問題:“你穿成這樣是要去哪裏?”
秦楚一笑:“夜探縣令府。”
徐青霞聽了往桌邊一座,眉頭微皺道:“就你那身子骨,萬一……”
秦楚笑道:“不過是去走一遭,我心中有數。”
自辛越出現以來,秦楚心中時時覺到一股熟悉之感,卻又如何都不能想起是怎麼,這個十六歲的少女長著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雙眼,正如那一日平江城花街上見之人。此番夜探縣令府,是因有事要查,又想要看看她是如何施展美人計的。
正是月黑風高,兩個黑衣人在夜色中穿梭,不過一刻功夫,便來到縣令府衙前。
徐青霞瞅著一身黑衣的秦楚,心知他始終提著一口真氣,如若不然,他本就無力,便是慢慢走也走不了一條街。
兩人躍上圍牆,飛身翻上屋頂,眨眼功夫掠過幾排屋頂,來到一處精致院落。正逢一個侍女手端水盆推門而出,兩人敏捷在她頭頂之上竄入門縫之中,侍女反手關門,絲毫未有覺察到。
房中靜悄悄,裏間的床榻之上半躺著一個人,此人虎背熊腰,長得渾圓,圓鼻小眼,正是鄭揚龍。
兩人隱身在房中懸梁之上,徐青霞捅了捅秦楚:“平日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這縣衙裏麵的地形倒是了如指掌得很。”
床邊布有一個小凳,長發少女端坐一邊,一手端著藥碗,一手輕送湯匙到鄭揚龍口中,鄭大少喝得心滿意足。待少女放下藥碗,他一把捉住少女的手,放在手裏揉啊捏啊,還一邊擠弄眼睛與她道:“越越,委屈你了,我今日身體不好,不能好好陪你。”
辛越溫和一笑,柔聲道:“少爺吉人天相,一定很快就會複原。”
秦楚目光一貫柔和,同往常一般看不出情緒波動,一邊徐青霞竟出奇的安靜,並未如往常一般出言安慰。
鄭大少本就是花叢老手,兩手不停,又是摸手,又是摟肩,徐青霞看得牙齒咯咯作響,卻沒想身邊這個不省心的,忽然身體一軟,掉下梁去。
鄭揚龍一驚:“誰!”
秦楚一到地上,強行提起一口真氣,勉力站住不至倒下。鄭揚龍瞪著他白璧無瑕的容顏:“你……是你!你在這裏幹什麼?!”看辛越不解的模樣,他又補道:“就是他!就是他害我傷成這樣!”
他當日背對嶽賓並沒有看清他的長相,隻是一筆賬都算到了秦楚頭上。辛越本就不知道兩人街上之事,自也是不清楚其中原委,卻見秦楚一臉淡然,並不想多作解釋,辛越眼中目光沉了沉。
鄭大少叫了兩個壯漢進來,將秦楚兩個肩膀製住,秦楚長身玉立,一動沒動。
辛越不動聲色瞥了一眼梁上,徐青霞早已遁得沒影。
鄭揚龍不愧是惡少,也沒辱沒惡少的名聲,當即掏出一把匕首,表示看秦楚一張臉十分不爽,想要在他臉上劃上幾道。
辛越掩嘴輕輕一笑,銀鈴般道:“想不到少爺這麼大還這麼小孩子氣呢!”
鄭揚龍一聽,立馬改變主意,想著絕對要在美人心中豎起一個高大英偉的形象,特別是還沒有到嘴的美人。
正當鄭揚龍糾結著要如何處置,秦楚那邊竟又發作,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辛越一箭步上前,想抓起他的手腕探一探,手卻被他反手一握,兩手隱於辛越的寬大袖中,秦楚飛快在她手上劃出一個字來。
辛越站起來,對著鄭揚龍笑道:“少爺,這個人怕是帶病,想來活不了多久了,要不就將他扔到海裏去?”
鄭揚龍見秦楚始終不開口,那副淡然姿態看得他牙癢癢,當即道:“好,就這麼辦!”
秦楚神智尚還清醒,聽到此言,眼中似是帶著無奈的笑意,鄭揚龍叫人拿了一根手指粗的麻繩將他全身綁住,粗鄙的麻繩與他身上光滑黑緞衣極不應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