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黃雀在後(1 / 2)

秦楚一雙鳳目微眯,瞧著她片刻,方才慢慢道:“辛越,你好好在此待著,這幾日,我要出去。”

如今的西沙混亂猶如一鍋亂燉,好容易全身而退,辛越雖不知道秦楚要去哪裏,她自己倒是有一個地方要去,隻不過沒打算告訴秦楚。

聽聞他的吩咐,她點了點頭,點得毫不慚愧。

西沙海濱,小鎮盡頭,有一客棧,名喚紫氣東來。

名字喚得響亮,卻不過是兩間破敗小屋,門口斜斜豎一木樁,已經開裂,刻著“紫氣東來”四字卻是蒼勁有力。店中沒有夥計,隻有一個九旬老翁和一個名叫竹生的孫子。房子破敗,店裏自然冷清,十天半月才會來一單生意,一般也都是捉襟見肘的趕路人,爺孫兩人厚道,住宿一夜也才隻要五個銅錢。

竹生方才十三歲,卻很是懂事,小小年紀就挑下重擔,做飯洗衣,生火做飯,柴米油鹽都他一人包下。他心知知道家中困難,每每背著爺爺出去幫富貴人家幹活,買來好一些的菜色,吃飯的時候偷偷放在爺爺碗中。爺爺眼瞎,從不知情。

這些天來,西沙灣不太平,朝廷駐軍進入小鎮,街道之上守軍戒嚴,行人出出進進都要詳細盤查,海邊小城十幾年來頭一次迎來戰事,一種詭異氛圍縈繞在西沙上空,這個小城卻意外地分外安靜。

這陣子,竹生心情卻很不錯,每日劈柴洗衣嘴中都哼著小調。老翁隻當他是少年人心性,心想樂嗬嗬過日子也是挺好。

這一天,竹生頭戴一個小布帽,手裏拎著一隻母雞回來,大笑道:“爺爺,爺爺,今天有好吃的!”

老翁聽見母雞咕咕叫聲,高興之餘,卻又擔憂得問道:“這雞是哪兒來的?”

竹生隨口道:“前幾天不是來了兩個客官住店?見我們可憐,就多給了些。”

老翁捋著胡須點點頭,隨之聽見一聲木柴落地聲,知道竹生已經開始做飯了。

屋裏一老一少正如往常一般,一個忙碌著,一個安詳地聽著,門卻“砰”得一聲被踢開了,接著是雜亂有力的腳步聲從外而入,看來來了不少人。

竹生急急忙忙從灶間出來,卻見一隊官兵,分成兩列,在門邊一字排開,一個個對著祖孫二人虎視眈眈。

屋裏空間極小,這麼多人站得有些擠,他們中間端端正正擺了一張大座,上麵雕得滿是華麗紋樣。座上安然坐著一個貴公子,卻不是官家打扮,他身穿紫色錦衣,頭戴紫金冠,生得豐神俊秀。那華麗與這土灰的屋子極不相稱,他那雙眸子掃視著這間屋子,手指玩弄著拇指上一個翠玉扳指,顯得很隨意。

竹生本在燒火,弄得灰頭土臉,哪裏見過這陣仗?那貴公子形容隨意卻帶著威嚴,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竹生不禁褪下一軟,跪在了地上,低頭結結巴巴道:“這大椅……子……椅子放在這裏會……會被弄髒的……”

徐青霞不想找了這麼久,竟然是如此一個小毛孩子,長得也忒沒氣勢,不禁有些失望。

他曾經同徐青雲說了說西沙慘案一事,提到他當日帶著秦楚和吳三金破陣而出,隱隱看到那妖異陣法中的大石背後有人,當時在混亂中掃了一眼,卻沒有完全看清楚那人的長相。

今日一大清早,徐青雲強行將他從被子裏提出來,撥了一小隊人馬給他,硬是讓他去找,還放出狠話:“若是找不到就回來,以後見一次就打一次。”

實際上,徐青霞武功同徐青雲相比不見得就弱。隻不過每每兩人打架,徐青雲總是因著恨鐵不成鋼,遂出手極重,抽得也狠,而徐青霞因為過於慵懶,從不怎麼動真功夫,每次都是被打到求饒,雖然未及傷筋動骨,也要躺上一兩天才能恢複元氣。私底下,他給他親哥起了一個外號叫徐鐵蛋,卻從未拿出來口頭上說。

他今日實不想出來受累,就叫人一並抬了這張闊椅來。徐青雲看了,也是一臉對敗家子的嫌棄臉色,徐青霞別過頭去隻當沒看到。

徐青雲沒有料錯,他家這個三弟並不是個十足的廢柴。徐青霞不過坐著,屁股也沒挪一下,手指左右指了指,指揮手下去尋,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找著了,就是這個小小的竹生。

徐青霞坐得舒舒服服,眼光將竹生和老翁上下打量一番,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竹生腦門上慢慢沁出了汗,慌裏慌張回想自己是否得罪了什麼貴人,小心翼翼順著那公子的靴子往上瞅,瞅到了膝蓋之時,隻見那公子慢慢將一腿交疊到另一腿上,然後一個悠慢的聲音傳來:“說吧,把那天的事給我詳細說說。”

竹生一個激靈,馬上反應過來,嚇得將頭埋了下去:“大……大少爺……我……”

等了半天沒了下文,徐青霞向旁邊一個官差瞥了一眼,那官差馬上上前拎起竹生,提到徐青霞麵前,粗聲喝一聲:“快說!”

竹生嚇得哆嗦,眼淚珠子不停掛下來,卻硬是忍住不哭出聲來。一旁老翁也無力跪在地上,不停懇求著。

那官差看向他家三少爺,隻見徐青霞正慢慢閉上眼睛,完全充耳不聞。於是,他手上又加大力度,竹生痛得抽氣,老翁膝行上前,捧著徐青霞的腳哭得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