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娥聽到張驢兒的叫喊,內心非常反感,她一麵給婆婆做羊肚兒湯,一麵想:婆婆也真是,我這寡婦人家,凡事要避些嫌疑,怎好收留那張驢兒父子兩個?非親非眷的,一家同住,豈不惹外人議論?婆婆呀,你真不該背地裏許了他親事,連累我也不清不白的。
竇娥煮好了羊肚兒湯,連忙端了過來:“婆婆,羊肚兒湯做好了,你吃些吧。”張驢兒假獻殷勤,接了過去,嚐了一口便說:“這裏麵少些鹽醋,你快去取。”
竇娥轉身去拿鹽醋,張驢兒趁沒人注意,打開一個紙包,把一些白麵麵倒入了湯碗。待竇娥拿來鹽醋調好時,正巧婆婆感到一陣惡心,嘔吐不止。蔡婆婆對坐在一旁的張老大說:“我吐成這樣子,一點也喝不下了,你老人家就喝了吧。”張老大推讓了一會兒,就端碗大口喝了起來。張驢兒見狀,急喊了聲“爹”,並搶上前去奪那湯碗,但為時已晚,羊肚兒湯已大半下肚。
張老大喝後,不一會兒就感到腹痛難忍,昏昏沉沉起來,他連聲“唉喲”著,兩眼發直,豆大的汗珠從臉上冒出,突然他一聲慘叫,跌倒在地上,頓時七竅出血而死。蔡婆婆嚇得連聲呼叫,驚慌不已,大哭起來。
竇娥見婆婆這樣,便說:“哭什麼?他自家得了病,剛巧在這個時候死了,大概是命裏注定,不必為他哭泣。”
張驢兒撲在張老大的屍體上有聲無淚地幹號了幾聲,然後站起來衝著竇娥凶神惡煞地吼道:“好啊,你把我老子毒死了,看怎麼辦罷?”
蔡婆婆被嚇懵了,哆嗦著問竇娥是怎麼回事。竇娥冷眼看著虛張聲勢的張驢兒,神態自若地說:“這不幹我的事,我哪兒有什麼藥,都是他要鹽醋時自己把毒藥放到湯裏的,毒死自己的親爹還來嚇唬誰?”
張驢兒一聽,氣急敗壞地嚷:“我家的老子,倒說是我做兒子的給毒死了,誰能相信?”接著他又狂喊亂叫,“四鄰八舍聽著,竇娥毒死了我家老子哩。”
“哎呀,你不要大呼小叫的,嚇死我了。”渾身顫抖的蔡婆婆在一旁慌忙製止著。
張驢兒停下聲來,狡詐地問道:“你要我饒她麼?如果你讓竇娥隨從了我,親親地叫我三聲丈夫,我便饒了她。”
“孩兒,你便順了他罷。”蔡婆婆勸道。
“婆婆,你怎能這麼說呢?”竇娥轉過臉來又對張驢兒斥道,“休想!我是烈女不嫁二夫,更不會嫁給你這種毒死親爹的無賴,你死了這條心吧!”
張驢兒麵露出一絲奸笑:“那麼,我問你,你要官休,還是私休?”
竇娥睨了他一眼,不屑地說:“什麼叫官休,怎樣算私休?”
張驢兒威脅著說:“你要官休,就拉你去衙門見官,把你三推六問,看你受不住拷打,不怕你不招認毒死我老子的罪過!”說著,他又斜了竇娥一眼,“這私了麼——就是你快點兒給我做老婆,也就便宜了你,不然的話……”
竇娥心中無鬼,不怕張驢兒的脅迫。“你想以此纏我?辦不到!我又不曾毒死你老子,不怕見官,情願和你一起去。”
張驢兒一看竇娥軟硬不吃,隻好順水推舟:“好,走!去衙門見官。”說著就拖竇娥往外走。
楚州太守桃杌,是一個貪錢昏庸的贓官,為了刮錢,不知判了多少錯案。當有上司來查檢刑獄案件時,他便推托有病躲在家裏不出門。凡來告狀的,隻要帶了那白花花的銀子,他就什麼病也沒有了,立即上堂開審。正如他自己所說:“我做官來勝別人,來告狀的要金銀。”
這一日,聽說有人前來告狀,桃杌立刻吩咐升堂開審。張驢兒拖著竇娥,拉著蔡婆婆來到公堂跪下,誰知桃杌也向張驢兒跪下,衙役不解,桃杌不知羞恥地笑道:“你這就不懂了,但來告狀的,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接著就大聲問道:“哪個是原告?哪個是被告?從實說來。”
張驢兒告道:“小人是原告張驢兒,告這媳婦兒竇娥,下毒藥在湯裏,毒死了俺老子。這個喚做蔡婆婆,是俺的後母。望大人給小人做主。”
桃杌又問:“是哪個下的毒藥?”
竇娥、蔡婆婆、張驢兒都說不是自己。
桃杌一拍驚堂木,喝道:“都說不是,難道是我下的毒藥嗎?膽大刁民,快從實招來!”
竇娥高聲說道:“隻望大人你明鏡高懸,容我稟告明白,替小婦人做主。”
桃杌厲聲道:“講!”
竇娥詳詳細細地把前後經過從頭敘說了一遍。張驢兒連忙分辯:“大老爺明鑒,他自姓蔡,我自姓張,她婆婆不招俺父親為婿,養我父子兩個在家做什麼?這媳婦年紀雖小,卻非常刁滑,望大人為小的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