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神賜的夢,源自我們的憂傷,源自我們的思念,源自我們的心疼,源自我們的微笑,源自我們自由的心靈,源自我們對遠離塵世的美好生活的無盡向往。
願各位今晚好夢。
2010年9月5日
老媽愛花
今天給老媽打電話,又聊起她種的花,她說,哎呀告訴你吧,我那辣椒長得可好了,肥碩得像楊貴妃一樣。
我在電話這頭哈哈大笑,世上隻有我老媽才會這樣形容她的花草。像楊貴妃?還挺傳神呢。
老媽說起她的花草來常常妙語連珠。
有一年春節,我看她戴著老花鏡很認真地埋頭伏在一盆水仙上,就問她幹嗎呢,她說,喏,這朵水仙難產了,我給它作個剖腹產。原來是一株水仙的花苞裹得太緊,掙脫不出來。老媽用小刀一點點切割開邊緣,讓花頭鑽出來。第二天,果然盛開了。
她種的一盆辣椒,果實累累,卻在豐收來臨時被老鼠吃掉一大片,她心疼得長籲短歎,在電話裏跟我發牢騷:那隻老鼠一定是從你們四川來的,怎麼那麼能吃辣啊。
我回家休假,關著自己的房門寫東西,她常常隔著門喊,山,你出來一下。我不敢怠慢,趕緊出去,她不說話,引著我往陽台走,到了陽台她說,你看看我的長春花,或者,你看看我的月季,今天早上又開了一朵,真好看啊。我敷衍兩句,嗯,真好看。轉身想走。她馬上說,你不給它們拍兩張?我隻好去拿相機拍兩張。
有時候她把我叫到陽台去,並不是她的花開了,而是院子裏的花開了,她也要讓我欣賞一番:你看那朵廣玉蘭,白白胖胖的,好看不啦?你去拿相機拍一下嘛。我隻好遵命去拿相機。可是拍的時候,樹葉多花看不清楚,我想算了,她不依,硬是用晾衣服的杈子把花夠過來,讓我拍特寫。
我每次回家,第一件大事便是隨她去陽台看花。她會一盆盆地指給我看,講給我聽,從花籽是誰送的,到發芽後經曆了什麼坎坷,到施了什麼肥,肥又是怎麼製作的,再到花開後都有什麼人來看過,並讚過,一一道來。
我就把她種的花都一一拍下來,洗印好,放在一個小相冊裏,有親戚和老朋友來時,讓她拿出來炫耀一下。可有的時候,花開得正好,我卻在千裏之外,她在電話裏著急地說:我的三角梅開了,我的九裏香開了,你還不回來看啊,再不回來要謝了。
後來我就幫她買了個數碼相機,教會她使用,花一開,她就拍下來,有兩次還拍到了蝴蝶,她開心死了,等我回家時拿給我看。我當然是毫不吝惜詞彙地大加讚賞,讓她樂滋滋好半天。
從前年開始,母親迷上了種小辣椒。一盆又一盆,舉著小火炬似的紅豔豔的小辣椒,帶給她極大的快樂。其中一盆,幼年時被老鼠咬掉半邊,她沒有拋棄,依然細心嗬護,結果剩下的半邊也長勢良好,歪著身子也開出了數不清的花,結了數不清的辣椒。她舍不得摘,一直到我春節回去,陽台上還紅彤彤一片。
每每辣椒豐收,她就采下籽,分送給親戚朋友、女兒、侄女、同事、院子裏的鄰居,還有鍾點工,讓大家都種。送了以後還時常追問,你的辣椒長得怎麼樣了?如果出現問題,她會耐心地告訴人家怎麼解決,毫無保留地傳授經驗。以至於現在,他們院子裏的很多人家的陽台上,都有了紅豔豔的小辣椒。
我看見對麵三樓的陽台上也有三盆辣椒,就問她,對麵那家是你徒弟吧?老媽連忙澄清:不是的不是的,我們不同宗,他是另外一個人傳給他的。我又看到對麵二樓有長春花,我就說,那家的長春花肯定是你給她的吧?我媽如同犯了不孝一樣大叫,哪裏,她是我祖宗!是她給我的籽!
老媽對花的“祖宗”是很感恩的,誰給了她花籽,等花開後,她必打電話去彙報。有一回她的九裏香開了,她激動地給九裏香的“祖宗”打電話。可連打兩次該“祖宗”都不在辦公室。她實在難熬了,就跟接電話的人說,她不在,我跟你說下好不好?人家隻好讓她說,她馬上興奮無比地說,哎呀,她送我的九裏香開花了,好香啊,花朵也很好看啊,我是來給她報喜的。接電話的被她的熱情感染,連說好的好的。我一定轉告她。
回想起來,老媽一直喜歡種花。小時候我們家在石家莊,冬天儲存的蘿卜白菜,到春天發芽了,她就把蘿卜頭切下來,或者把菜芯留著,用個碗接點兒清水養上,要不了多久就開花了,蘿卜開的花是白色的,白菜芯開的花是黃色的。雖然樸素,卻生機盎然。有時她也弄些大蒜,一頭頭剝出來排列在盤子裏,用點兒棉花蓋著,當水仙養。每每天寒地凍時,我家裏的窗台上總有些綠意。